番外谢菡
谢菡的大学军训是在大二开学前。那个夏天,她八月中上旬就去了海城。出事那会儿,她没能陪在黎里身边。
等国庆再去找她,黎里已不提燕羽这个名字了。她每天都很平静,平静地掩盖着消沉。连活泼的谢菡都不敢贸然去用轻松化解她的伤郁,默默陪伴她一个假期后,离开了。
这种事,终究要靠自己走出来。
后来,黎里将重心全放去学习上,变得格外优秀,第二年去了国外,从此没再回来。远隔重洋,她们仍在忙碌间隙联系。谢菡叽叽喳喳跟她分享生活,她跟以前一样,听得认真,偶尔应几句。
谢菡毕业那年,找不到工作。她小提琴成绩一般,除了家教,没什么出路。黎里问:“你想给我当助理吗?”
那年,才大四的黎里已是那圈子里小有名气的独立鼓手。
谢菡当即收拾东西,飞去国外。她实现了从小的梦想——陪着最好的朋友一起搞事业,吃喝玩乐,享受人生。
黎里成长得很快。她非常非常努力,每天十个小时放在学习练习上,鼓速快到很多专业鼓手自愧不如。基础功夯实到一定程度后,什么风格的表演她都驾轻就熟。但她最擅长也最受人喜爱的,仍是她骨子里倔强、疯狂的一面。
她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第一张爵士乐专辑《Lili》一经发出,震动乐圈。她高质量、极富个人风格的演奏为她赢得了专业人士的盛赞,也收获了无数年轻粉丝。无论专辑制作、现场演奏、演唱会、音乐节、鼓手节、专业比赛、评委,各类邀约不断。音乐奖项拿奖拿到手软。
谢菡每天看着她ins疯涨的粉丝数,心花怒放。名气传回国内后,起先有一波冷嘲热讽。
但黎里工作很忙,几乎不看国内社交媒体。谢菡想,或许因为燕羽的痕迹太多了。他的短视频,隔段时间就热一次。他留下的经典演奏和音乐专辑太多,虽去得早,但地位已稳固在那儿。且由于圈内后继无人,他的价值越来越显著。隔差五就被人缅怀。
谢菡陪着黎里,看她在舞台上发光发亮时,总希望她有天能回去,所以很希望大家对黎里改观。在她眼里,她就是个完美的女孩啊。
那时,黎里不仅一直给玻璃屋基金会捐款,还私下在国内小城资助了不少公益性质的音乐学校。谢菡挺想找公关营销下,但黎里不愿意,就作罢了。
不过,一年又一年,随着黎里取得的成就越来越大,国内她粉丝越来越多,声音压倒了挑刺的人,舆论慢慢回转。但黎里依然没有回去发展的意思。她说,在外头生活这么多年,习惯了。
她还说,现在过得挺好的。
她确实过得挺好的。她26岁时,推出的第张爵士乐专辑第次拿到最高音乐奖项。以一个亚洲人的身份取得如此成就,可以说是流行乐界的标杆了。
而她的主题永远是抗争、呼喊、公平、和平、正义、不屈,所以喜爱的人爱她爱到疯狂。
她有钱,有名,有利,有无数追随她爱她的粉丝。她依然很刻苦努力地练习,不断提高技术。工作之余,做着慈善,四处旅行。只是身体不太好,太过劳心劳力,医生说她心脏有早衰迹象,叫她别太劳累。可她就是工作狂,哪里歇得下来。
她是个很好的榜样,尤其对青少年。她的表演因风格摇滚,爆炸,主题热烈反抗,很受年轻人尤其个性乖张的叛逆少年喜爱。
她个人风格非常突出,着装、妆容、发型都深受粉丝追捧模仿。她性格也干脆刚硬,最初闯荡时,有同行讽刺嘲笑,她亲自下场喷。谁要惹她,她自己第一个站出来撕。行事风格与音乐相当一致。
但她私生活非常干净,在混乱的摇滚圈中,简直一朵奇葩。
很多次接受采访时,她聊起坎坷戏剧性的儿时经历,主持人会夸赞她很酷很棒。黎里却说,还是不要太尖锐为好,去寻求更好的解决方式,以免伤人伤己。可以有个性,但不要走极端。
很多人追她,不乏有钱人。但谢菡眼里,黎里光芒四射,谁都配不上她。她什么都有,不需要男人来彰显。偶尔谈个恋爱放松放松倒可以。
可她一心搞事业,对恋爱无甚兴趣。谢菡说:“你别学我啊,你就该多谈几场恋爱。”
黎里只是笑笑。假期,她会跟谢菡一起全世界各地旅行,平时也和朋友们走动聚会,她的生活满满当当,塞不进去别的东西了。除了闲暇时,她会玩消消乐。
谢菡隐约想起燕羽以前玩消消乐,但她记不太清了。她想,和燕羽那样的男生谈过,再想喜欢别人,确实太难。
但她从来不讲,黎里也从不提燕羽。
这些年,黎里和许多国内来的民乐乐手合作过。有次遇上一个弹琵琶的,对方是燕羽的乐迷,特别喜欢燕羽,专门学过他的曲子和指法。他当时出于礼貌,提前先跟谢菡讲了。谢菡本能地说,到了黎里面前,不要提燕羽。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讲,但她就那么讲了。
后来,黎里和他合作得很顺利,并没什么异样。但没过几天,她忽然要回国,那时不是春节,也不是清明。谢菡问她回去干什么。她说想爬山。
谢菡和她一道回去了。
爬山时两人还有说有笑。谢菡本就是大大咧咧开心果,把黎里逗笑很容易。
进寺庙后,谢菡收敛了。她这些年顺风顺水,很快乐,没有别的所求。只希望家人朋友都健康平安。
她拜完佛,见黎里一直跪在蒲垫上,双手合十,闭着眼,不知在求什么愿。
这些年,她每每回国,必上山求佛;在国外巡演工作,碰上教堂寺庙也必去祈求。有时候,她会在空无一人的教堂彩绘玻璃下坐一下午。
她还能祈求什么呢。她事业如日中天,影响力一流,什么都有了,还能求什么呢。
谢菡从没问过,也不打扰。
她在外头转一圈,碰上个算命的,百无聊赖算了算。大师说,她这一生没什么大成就,但很顺遂。四十岁以后才会结婚,命中无孩子,但婚姻幸福。
谢菡说,我是不婚主义,不想恋爱不想结婚,只想跟朋友一起玩乐,你算得不准。
大师说,那你到老了再来找我吧。
黎里过来,听见他们说话;大师见了,问她要不要一算。
黎里不好奇,不想算。正要走,却不知怎的,退回来说,帮我算一个人吧。她给了一个生辰八字,说:“是男的。”
大师说:“这人是你朋友?”
“嗯。”
“长得很漂亮啊。文曲星,艺术天赋极高,很罕见的天才。”
黎里待他继续,就听他把此人各种夸赞一番,说他为人如何如何,成就如何如何,未来的地位如何如何。
谢菡皱了眉,心想果然江湖骗子。
黎里倒没表现出来,说了声谢谢,起身要走。
大师说:“不过,流连人间,不肯转世,大概是有实在放不下的人。”
谢菡顿起鸡皮疙瘩,黎里很沉默,问:“他过得好吗?”
“自由了,但心中有牵绊。”
黎里又没吭声,像是有千言万语,最终只说了句:“那就好。”
下山的时候,谢菡回过味来,说:“你别信他,我觉得他乱讲。他完全是揣摩你的态度和反应,来猜的。这种所谓大师,都是察言观色。”
黎里淡笑:“是吧。”
“还说我会结婚。我一个完全对恋爱对男人没兴趣的,怎么会结婚?不想结婚的人,婚姻怎么可能幸福?瞎扯。”
谢菡不信玄学,她不知黎里信不信。如果黎里信,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法,超度一下。但黎里并没有,她什么也没做,在出国的飞机上昏睡一路,落地后就重新投入工作中了。看来是不信。
那一年冬天,陈乾商的终审维持了原判。过沙洲出国巡演,黎里跟他们合作了。再见到崔让,谢菡忽又想,黎里或许可以和他在一起。
有一年过寒假,同学聚会,谢菡发现过崔让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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