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过拐角,红红绿绿的灯光从身后消失,光线更暗了。巷子两旁是高高低低的自建房屋,偶有几道昏黄的光从窗口漏出来。
黎里变了脸色,说: "刀片呢?"燕羽手插在兜里,没答话。
黎里看向他,眼神有点儿冷,还带着点儿怒。燕羽伸手。
黎里一把从他手里抓过那把壁纸刀,砸进路旁一户人家门口的垃圾桶,“啪”的一响,惊得矮墙上的黑猫“嗖”地跳走。
燕羽的手在冷风里晾了一秒,重新揣回兜。
谁也没说话,只管往前走。去哪儿,没人知道。
许久,燕羽看一眼她仍绷着的侧脸,低声: “你头发脏了。”黎里不理他。
燕羽又说: “我带你去洗头发。”她耷拉的眼皮掀了半截,冷冷道: “几点了哥哥。”
十一点多了,这时候没有理发店还开着门。燕羽说: “有地方。”
拐去琉璃街,整条街的店铺都关张了,只剩一家光线昏黄的小卖部跟一个红彤彤的彩票站。
燕羽蹲在卷帘门旁,拿钥匙开地上的锁。
黎里回头看了眼街对面灰蒙蒙的粮油店杂货铺,说: "这店是那兰姐的,还是你妈妈的?"
哗啦一声,燕羽把卷帘门提拉起来,推过头顶: “我妈妈跟她合的伙。”
"生意好吗?"
“一般般。”燕羽推开里头的玻璃门,开了灯。
黎里走进去,燕羽把琵琶琴盒取下来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又将外头的卷帘门拉到地上。
他回头时,黎里正对着镜子照自己的头发,语气烦躁: “我去。早知道这么脏,刚就该宰了他们。”
“洗干净就好了。”燕羽说着,脱下棉服。里头是件黑色毛衣,衬得他的气质有些冷清。黎里见他这动作,眉梢微抬: “你……给我洗?”燕羽一顿,与她直视,说: "……啊。"
安静。
两人对视了大概三秒。
黎里说: “你穿黑色还挺好看的。”燕羽: "……"他眼睛转去看那鹿皮琴盒。
黎里说: “白色也挺好看。”
r />燕羽抿唇,说:“你还洗不洗头发?”
“我自己洗。”黎里脱掉羽绒服,走去洗头床前,拿起水池里的喷头,发现池子太矮。她要么淋一身水,要么把腰给弓断。于是果断放下,坐到洗头床上,脚也撂上去,说: “谢谢。”
人正要躺下,他一根指头戳了戳她的脊背,很有力,阻止了她的下躺。燕羽掌了块毛巾站在她身后,要隔在后衣领上。
“你还蛮专业。”黎里双手把头发从后边拢起,露出整片洁白的后颈。燕羽看一眼便迅速垂下眼眸,隔毛巾时却窥见她衣领深处一小片光滑的后背,脊柱中央一道浅浅的凹窝,延伸进看不见的地方。
他很快隔好毛巾,后退一步,说: "好了。"
黎里躺下,有点儿冷,自己还没意识到,燕羽已将她的羽绒服拿来盖在她身上。黎里于是看了他一眼,但他没看她,又去架子上拿了条毯子给她加盖上,这才坐去池子那头,打开喷头,试水温。
墙上的热水器发出轻微一声轰隆,卖力运作起来。
淅淅沥沥的水声充盈在黎里耳旁,水温上来了,温热的水蒸气弥漫上她脸颊。紧接着,热水冲到她头发上,很温暖。
他一手拿喷头,一手轻轻翻捋她的发。女孩的头发又长又密,像缠绕指尖的丝线。他起初只是认真冲洗发丝,直到某刻,他手指伸入发间,抚到她头皮上,黎里不可自抑地轻颤了一下。他也跟着一顿。
灯光柔昧,两人都无声。冬夜寂静,卷帘门内,流水哗哗;卷帘外,有路过的脚步、驰经的车轮。
冲了一会儿,燕羽停了水,给她头发打上洗发液,轻轻揉搓。他手指力度适中,她有点儿心痒,又很舒服惬意。只是他总捞不住她的发,总得去池子里捡。
于他,给人洗头大概不如弹琵琶那么得心应手。
黎里忽问: “你给别人洗过头吗?”
燕羽说: "没有。"
黎里说: “看你的手也不像。”
燕羽说: “嗯。我妈妈的手,就是给人洗头很多年的手。”
黎里问: “什么样?”
燕羽说: "很干,很裂,涂再多护手霜都没用。严重的时候,像一整个夏天都没有下雨的旱田。"
br />黎里说: “那我知道了。我妈妈的手也差不多。”
燕羽有一会儿没说话,把掉落的一缕发捡起来,又歪着头,很认真地抠抠她暨角了,才说: “你妈妈的手或许更严重。"
黎里说: “嗯,天天泡在水里。可她手艺很好,我很烦待在家,却很喜欢吃她做的各种糯米。你妈妈会让你来店里帮忙吗?"
燕羽说: "不会。她只想我好好练琵琶。"
黎里说: “我妈妈也不会。她只盼我脾气好点,不跟家里吵架。”
说话间,洗得差不多了。燕羽重新开了喷头,调好水温,冲洗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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