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上夕阳泛出橘黄时,黎里下楼去喝水。
糯米香弥漫了整个客厅和小院,作坊里头机器音不断:“你有一单新的外卖,请注意查收。”
黎里端着杯水喝,绕进作坊,说:“那个人渣今天不在家?”
何莲青正往打包盒里装新蒸的糯米糕,隔着柜台递给门口的顾客,说:“一共9块。”
她回头:“打麻将去了,晚上不回来吃饭。”
黎里:“那头尖叫猪呢?”
“在外头玩滑板车。”何莲青说完,道,“你别这么叫他们。”
机器音:“支付宝到账,一十二元。”
“我还有更难听的。”黎里说着,随手划一下店里的接单,意外看见一个熟悉的地址。
她放下水杯,说:“我现没事,送几单货吧。”说着点了自行配送。
……
黎里飞骑着摩托车,在附近的街区里七弯八绕。很快,车上只剩最后一单外卖。
家家户户的厨房里飘出炒菜香,行人渐少,狗都回家了,只剩贪玩的孩童挤在一起拿父母的手机刷着短视频。
黎里骑到秋杨坊二十三巷时,几家妇人收着晾在绳上的衣物,天上只剩了孤零零的黑线。
她看看天,吸一口气,摩托停在17号门口。
院门紧闭,大门紧锁,每扇窗户都是幽暗。
屋里没人。
黎里看了眼外卖单子,才发现上头备注着:“放院门口。”
袋子里是五斤糍粑,一斤汤圆,一盒桂花糯米糕。糍粑和汤圆倒不要紧,但那桂花糕……她伸手一摸,还是热的。
她拎着那袋子,下了摩托,想放门口,又不太甘心。正想着,
“黎里。”身后一道清淡的男声。
黎里回头。燕羽一身黑衣,立在最后一丝霞光中,面容白皙,目色墨染。他背着琵琶琴盒,朝她走来。晚风吹着他的黑发,在眉眼处撩来拨去。
黎里捋了下耳边的长发,才匆忙抬了抬手,说:“你家……下的单。但家里没人。”
“可能是我妈妈买的。”他说,朝她伸手。
她将袋子递过去,指头不小心触碰上。他的手指很温暖,不像那一晚冰凉。
“骑车很冷吧。”他温声说,“下回戴个手套。”
“还好。”黎里搓了搓冰凉的手指,心是热的,她问,“你妈妈很喜欢吃糯米哦。”
燕羽默了默,说:“是我喜欢吃。”
“哦。”她指一下,“里面那个桂花糕
要尽快,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说完,又看了他一眼,而他也在看她,一双丹凤眼在四合的暮色中清漾漾的。
她不自在地指了下摩托:“送到了。我先走了。”
燕羽推开院子门,却说:“一起吃吧。”
黎里愣了愣。燕羽微微抿唇,走进院子。
她低头拨一拨手中的车钥匙,随他进去。
燕羽将背上的琴盒取下来靠墙立着,坐在台阶上。
晚风吹着樱树最后的枯叶往下落,纷纷撒撒。
黎里坐去他身旁,问:“这株樱花是什么颜色?”
“白色。”燕羽望了一眼那枯枝,“但花梗是青色,很多人以为是梨花。”
“我家院子里的就是梨花树,到了春天很漂亮。”
他从外卖袋子里拿出那盒桂花糕,递给她。
她拣了一块,看见一旁他的琴盒,问:“你平时在哪个琴房练习?”
“不在琴房。”
“哪儿?”
“我外婆家。”
“哦。不会扰民?”
“不会,你要是去看看就知道了。”
黎里咬着桂花糕,一下没接话。
院墙外有小孩儿飞跑而过,脚步声踢踏。谁家的辣椒炒肉味飘了过来,香喷喷,油滋滋的。
黎里说:“如果这里的老师教不了你,那其实去不去学校也没关系。尤其是乐艺,虽然老师水平比江艺高点儿,但学员太杂了,乌烟瘴气。”
燕羽嗯一声,说:“统考没两周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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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羽:“为什么?”
黎里看他:“因为我很差啊。”
燕羽一时没言语。
那时,天光已经暗下去了,人的面目变得不太清晰。燕羽看着她的眼睛,却并不能分辨她的情绪。
黎里已一瞬扭了头,利落地说:“你头发要剪了。”
燕羽低头摸了摸:“嗯,明天剪。”
他捧着桂花糕的手又朝她递了一下。
她没拿,说:“要给你吃完了。”
他说:“没关系。”又加一句,“我也吃不了那么多。”
她于是又凑去拿起一块,不想这一块跟旁边那块粘得很紧。她的手扭了两下,扭不开,又不好将两块都扯起来,人一下就尴尬了。
她保持着和他凑近的姿势,眼睛盯着扭来扭去却死缠在一起的两块糕,余光却见他的嘴唇近在咫尺。
甚至瞥见风吹着她的头发撩在他下巴上,他缩了一下。
她有点急了,轻声:“你帮我一下呀。”
话音未落,才见他刚好也已伸了手,顿了顿。
黎里:“……”
简直要命了。捻一块糕,捻得胸口发热,脸颊发红。
他伸了只指头,轻摁住底下那块。她这才拉开,坐回去,手里举着那块糕,不知如何处置。
巷子里传来当当的脚步声,吱呀的车轮声,汽车声,在暗夜中混杂一团。
燕羽听见,说:“我爸妈回来了。”
黎里一愣,一下将那块糕塞进嘴里,咕哝:“我走了。”
说话间门,人已起身,看了他一眼。
燕羽迎上她警惕而紧张的眼神,见她脸颊因含着糕而鼓了个小包,一
下微弯了唇。
他轻点了下头。
光线暗淡,他微弯的眉眼却是清晰的。黎里心跳一漏,匆匆走出去,上了摩托,飞驰而去。
她一路驶过琉璃街了,才龇牙叹气:刚才她应该回一个微笑才是啊。
……
燕羽开了大门,亮了灯,拎上琴盒进屋。
不过十来秒,燕回南和于佩敏回来了。
于佩敏在门口跺脚:“唉哟这天气,冷死了。燕羽!今天随便吃点,妈妈给你做白菜煮糍粑好不好?”
“嗯。”他从房间门里出来,去桌边倒水。
燕回南却往外头望了一下,说:“送货的又是黎家那个疯丫头吧,一天到晚冷着个脸。跟谁欠她似的。”
于佩敏说:“人家又没惹你。”
“她一家的疯子。我嫌晦气。她那个妈也是,成天愁眉苦脸,我说她家的霉运都是她招来的。”
燕羽放下杯子,说:“那你家的霉运是谁招来的?”
“你消停不了一天是吧?”燕回南说,“你说谁招来的?老子是不是交代你无数遍,别成天摆这副鬼样子?你就不能跟其他小孩一样活泼点,多笑笑?啊?日子都这么好过了,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
于佩敏拉他:“你别说了——”
“今天不是我惹他吧,你怎么专说我不说他?”燕回南道,“老子赚钱养家累死累活的时候没说过一句不舒服……”
手机铃声打断这一切。
她接起来一听,脸色大变,挂了电话便说:“回南你做饭吧。我回趟店里,出事了。”
“行。怎么了?”
“哎呀,就兰姐跟王安平那事儿,被何莲青发现了。在店里头闹呢。”于佩敏拉上羽绒服拉链,忙跑出门去。
/> 而走到房门口正要进屋的燕羽听到这两个名字,回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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