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有两个月未召见顾淮安了。她就像是在强迫自己戒掉某种瘾,故意不去想不去看。
可在看到顾淮安的那一刻,被思念反噬的情感仿佛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他看着似乎又清瘦了些,一走进,那草药的味道隐隐传来,闻着那清爽中的丝丝苦涩,云姝呼吸有一瞬间的停顿。
“臣参见皇后娘娘。”
顾淮安的声音动作俱是恭恭敬敬,他往日自然也是恭敬的,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无言亲近,像是关爱妹妹的兄长。如今,那声音里多了一份诚惶诚恐,无形地将两人的距离划分开来。
两月不见,就生疏至此吗?
云姝心口一窒,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如既往地回应:“顾太医免礼。”
顾淮安起身了,头没抬,怕眼中的情绪泄露。
其实一开始,他还会努力往好的理由上想,许是皇后娘娘想见见其他人的医术,许是真的心情不好。然而一连两个月,他怎么能不明白,她是真的没打算用自己了。
她是皇后,有绝对的权利来决定谁诊脉,不想要谁。自己有什么资格质疑?
明明是这样想的,可胸口就像是压着一块石头,无法疏解的郁结让他两个月来寝食难安、魂不守舍。
为什么?他也不明白。
在他心底,云姝还是那个需要他呵护的妹妹,这后宫之中,诡谲多变,他也只是想尽自己一份力来帮她。
顾淮安不会去想太复杂的问题,可现在,他的脑子与心,都被复杂的感情占据着,无法言喻的失落,与真的被她放弃的惶恐。
因为无法确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此刻的他显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又惹皇后不快了。
“皇后娘娘身体如何不适?”
她没有回答,倒是顺德赶紧说了:“皇后娘娘头痛得厉害,兴许是这炭火的缘故。”
“冬季门窗也需常开通风……”
他开始跟顺德交代,明明云姝才是患者,但他未再与云姝有过交流。
顺德小心翼翼观察了皇后娘娘好几次,见她好像并没有在意顾
太医的失礼。
末了,顾淮安要写一些花茶给她清脑。
他写了两味,笔尖顿了顿,在心里做了一番斗争后才问出口:“皇后娘娘近来食欲如何?夜里睡眠如何?”
他还是没忍住关心,以前云姝时常会吃一些安神的药的,她夜间易醒。
这一抬头,顾淮安发现了云姝在盯着自己的手看,听到自己问话才抬眸看过来,清冷的眸光,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而后一脸认真作答:“尚可。”
顾淮安心像是被什么波动了一下,急忙又低下了头。
可是想到云姝在盯着自己的手看,他手指动了动,有些不知道怎么握笔了,莫名地脸热。
以往,明明也没这样过的。
他让自己静下来心来,将方子写下去。
云姝看着他握笔的姿势换了又换,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安地动着,眼里笑意一闪而过,这小心着又忍不住关心的模样到底还是没变。然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笑意收敛了一些。
“良妃最近召你看诊了?”
顾淮安听不出她的情绪,只一五一十回答:“是,是关于皇嗣一事。”
看来是杨珩那边有动作了,她想起了云丞相说的他可能不孕。这其中关系错杂,眼前这个人显然并不懂,云姝不想顾淮安卷进来。
“之前不是在给本宫寻方子吗?良妃那边本宫会去说的,你就不必去了。”
是的,顾淮安之前就在给云姝寻着能让她尽快怀孕的方子,如今听她这么说,心像是被扎了一下,刺痛,又因为太过迅速,让人几乎觉着是错觉。
他还提着笔,半天没动。
云姝这次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又问了句:“兰婕妤那边,也常常召你吧?”
顾淮安面色一僵。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他毕竟只是太医,宫里的都是主子,谁召他,也由不得他自己。
汀兰想的也简单,这后宫之中,想要立稳,少不得一些人脉,而曾经的未婚夫,无疑也可以成为一枚很好的棋子。
她也把握好了分寸,想着说不定还能刺激杨珩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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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太医……”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顾淮安自然是停下来等云姝说。
他这会儿坐着,云姝却是站立在另一边,他们隔着整张桌子的距离,顾淮安看不到云姝衣袖下微动的手指。他只听到云姝顿了顿,而后问他。
“有没有想过,离开皇宫?”
毛笔上的墨,因长时间的悬挂掉了一滴下来。
顾淮安明显地呆愣下来了,沉默了好半晌后,他突然放下笔,撩起衣摆就跪了下来。
“臣罪该万死。”
他这两个月已经想了无数次自己是哪里做错了,虽然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但她肯定是不高兴了才想自己赶走。
顾淮安不得不急忙地再次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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