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那一晚,他除了她的唇,好像也没有吃到什么,记忆里只有一杯又一杯凑上来的烈酒。
那些都是人家的心意和祝福,他不好拒绝,一杯杯乾得痛快,可这样大的喜事临门,谁又还是醒着的?连尉迟不盼都喝了好几杯果酒,一开始还拦着大家灌石更酒,但到最后已醉得口齿不清,索性不说话了,只是软绵绵的对着每一个人傻笑,笑容给得最多的,是石更。
这让眾人起鬨,「瞧瞧这姑娘是谁,石家的媳妇儿是不是?这样情意款款的瞅石更!」
石更也醉了,听了这话也没反驳,只是红着脸直笑,身子一前一后地摆着,大幅度点头。
但他最后一下头没能抬起来,就教尉迟不悔一掌扇在桌上,「承认个什么劲?石更你给我擦亮眼睛看清楚了!那是盼儿。」
石更从一桌酒水中挣扎的爬了起来,瞇着眼去看,倒不觉得自己看错了什么,指头朝尉迟不盼比了比,又点上了自己心口。
那是盼儿呀,是他的媳妇儿?更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
他醉得连尉迟不悔都忘了要怕,摇摇晃晃站起身子朝尉迟不盼走去,距离却估量错了,一把扑住的是向不换。
向不换正笑着看戏,被他这么一搂就怔了,「啊?」
石更没注意到抱错了人,一把拉起他就要去向她爹娘求亲,换来向不换大惊,「石更哥,我可不作你的媳妇儿!」
他的挣扎让石更困惑了,就不懂早些才和他浓情蜜意的姑娘为何不肯,只得安抚的顺了顺他的发,打着手势要他允了,从此他一辈子待他好。
她爹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拍掌大笑,「带走吧带走吧,石更,这孩子也不要你的聘金,就送你了!」
尉迟不悔更是乐见其成,「可不是!这米虫也是光吃米不干活的,你带回家里去养吧!只是记着囉,货物既出,恕不退换。」
他讶然于他们父子俩的果断爽快,受宠若惊的又拽着向不换要下跪磕头,却教人拦住了。
尉迟不盼红扑扑的脸颊鼓了起来,话也说不清,仍旧攥紧了他的袖不放,「石更哥,这可不成?」
手里拽着一个盼儿,眼前又看着一个盼儿,石更懵了,左右摆着头看了数回,这才松了手,试探地改去碰她的面颊。
但他都还没能碰到,尉迟不盼就教尉迟不悔拉了开来,让他手指拢了拢,什么也没握着。
过多的酒精让他晕糊的脑袋难以运转,只能愣愣的看着手心发呆。
空的??是假的??
他眼前一花,一下醉死了过去。
当他再能思考时,四周是黑漆漆的一片波纹,在他眼前来回晃荡。
这画面总是他梦境的开端,他惯性地闭上眼摀住耳,想拖延恶梦揭开序幕的时刻。
可这回他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他才一点一点地打开眼缝,入目仍是不见五指的黑。
就在这一刻,涟漪状的波纹静止了下来,然后才是一句沙哑叫唤。
「阿川?」
他为这熟悉的声音左右张望,就看见黑暗里一个瘦弱男孩蹦了出来,衝着喊他的妇人高高仰起了头,笑得极为讨好而热切。
他能明白男孩开心的原因。
他娘鲜少喊他的名,不过是死哑巴死哑巴的唤他,嗓音里带着毫不遮掩地嫌恶。
可这阵子娘亲待他和顏悦色多了,偶尔会喊他的名,甚而允了要带他去城里玩。
县城呀!
这名词让他嚮往不已,那么远的一个地方呢!连弟弟都去过好几回,但他娘总嫌他是个哑巴,带他出门丢脸,从来不肯带他去。
这回不一样了,他们待他好了起来,那他得更乖巧才是,绝不能让爹娘下了面子。
「阿川?」那妇人又换,朝男孩招了招手。
男孩毫不迟疑的跟了上去,这一刻石更却绷紧了顎。
不!别去!
他张口想喊,奈何出不了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男孩跳上了牛车。
他追了好长一段路,分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却怎么也追不上,一直到他双腿一软,扑跪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闭上眼,不肯让眼底的讽刺洩漏而出。
那时的他多傻,傻得将那些关爱当作珍珠似捧在手心里,百般小心、千般呵护,到头来才知道那不过就是隻鱼哺出的气泡。
脆弱至极,廉价至极。
他再睁眼时是用了极大的意志力,让自己彻底从梦里清醒,喘着气半坐了起来,濡湿的后背接触到冰凉的空气,一下就冷到骨子里。
有些伤口不是表面结了痂就没事的,谁也不知道哪天会不小心搓落了痂皮,被人窥见里头腥臭的烂肉和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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