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更这时寧可尉迟不悔大发雷霆,多少能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偏偏尉迟不盼又特意佈好饭菜端来搁在他面前,这会更加难受了。
他才刚举手想要道歉,尉迟不盼就竖起了指压在唇上,轻松一笑,表示自己会静悄悄的不打扰他,而后轻巧的转身离去。
他只得沮丧的捧着饭碗,有些食不知味。
坊里的活儿多,他们赶起工来忙得吃饭也放不下活也不是罕见的事,可这一回,石更是坐立难安。
他这两日脸色拉得沉,这下连尉迟不盼都吃了闭门羹,哪还有人敢再逗他,全端了饭菜远远的在另一头谈天说笑,他迟疑了半晌,最后还是没有加入他们。
反正?他也从来搭不了腔,有他无他也无所谓吧?
他勉强扒了几口饭,实在是失了胃口,索性就把碗筷一搁,重新凿起榫眼来。
他方才是心不在焉,才凿不准榫眼,这回不敢再分神,左手握紧了凿柄,凿刀斜面向外地修凿前后壁,剔出凿下的木屑。
他手上那把凿刀已经钝了,他得比往常费上更多功夫,精神更是专注,待他满头大汗的调整好榫眼,尉迟不盼已经走到他身边收拾他那份午膳。
她掂了掂手上沉甸甸的饭碗,有点忧心,最后还是忍下到嘴边的困惑,只道,「石更哥,我要走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却以为他没听见,又重复了一次,「石更哥,我走了。」
他总算抬起头来看她,几不可察的頷首。
她就在那里站了一会,见他仍文风不动的坐着,才轻轻的嘟起了嘴,挽着食篮别过眾人离去。
石更没有动作,向不换就腾一下的站起来,「姊姊,我陪你回去。」
「向、不、换,你给我坐下!」尉迟不悔瞇起了眼,嗓音阴惻惻的,「别想趁机偷懒。」
「我才不是!」向不换不满,高声抗议,「为什么以前石更哥就可以?」
「等你功夫和石更一样就行。」尉迟不悔轻嗤一声,对小弟是十足十的苛刻,「向不换,你怎么不掂掂自己的斤两啊?不要以为自己吃得多、长的胖就足两了,连隻蠹虫都不如!早先雕那是什么东西,劈了当柴烧我都嫌烟臭。」
被自家兄长批评得一文不值,向不换泪目,看向尉迟不盼,「姊姊──」
「不许讨救兵。」尉迟不悔手上的刻刀高扬,「向不换,你敢跨半步试试,信不信我把你钉在地上?」
向不换当然信,他从小到大可没从兄长身上得到半点温情,旋即端坐,眼观鼻鼻观心。
「哥哥别逗换儿了。」尉迟不盼总算淡淡绽出笑,「我都多大的人了,还不能自己回去吗?近日坊里特别忙,你们别耽误了工作。」
「没的事,天大的事都没你重要。」尉迟不悔扔了刻刀,捋袍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我送你回去吧!」
尉迟不盼却是不肯,知道自家兄长才受託要製个独特的百宝格,相对丰润报酬的是繁琐的製程,他光是绘製草图就用了足足一旬,吃睡极少,她不愿再佔了他工作的时间,才刚要拒绝,石更就走了出来,默默提过她手上的食篮。
其实尉迟不悔也只是做做样子,石更一站出来他就坐下了,一摆手,「石更,盼儿就麻烦你了。」
可石更哪里知道尉迟不悔算盘拨得是那个响,反而还有些忐忑,尤其出了门后还听见身后老张的打趣。
「阿悔,你防人防得紧,就怕有人拐跑了盼儿,怎么就对石更这么放心?」
他闻言,心都吊了起来,所幸尉迟不悔的声音听来漫不经心,「石更?石更是咱们家的人啊,像我和盼儿的亲哥一样,防什么!」
这让他松了口气,可又为此有些羞耻,觉得自己真真是辜负了她们一家的信任,心情益发低落,也暗自提醒自己的定位。
是啊,他也该守好兄长的本分,他们对他的恩情已是无以为报了,他怎能贪心的奢求更多?
他略略苦笑,倒为了这一番话坦然了起来,强迫自己收拾了那些叫人羞愧的心思,安安份份的扮演起「兄长」这个角色来。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