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闻帆脸色微变。
沈令并不足够敏锐去洞察到这点细枝末节。他只是执拗地追问着。
“我到底……怎么了?”
贺闻帆嘴唇翕动: "沈令……"
“哥哥,"沈令握着贺闻帆的手腕,眼中染上哀求的神色, "不要骗我,好不好?”他暨发乌黑,苍白的面孔下,眉眼黑白得更加分明,其间隐含的水汽像在眼底汇成的小溪模样看上去太可怜了。
贺闻帆心脏像被翻来覆去揉捏过,疼痛过后只剩酸涩。他轻轻叹了口气, "没事的。"
“哥哥。”沈令眼底的小溪快要溢出眼眶了。
怎么可能没事呢?
真没事的话,为什么连喝几口粥都要医生守在旁边才行?当他是傻子看不出来吗?
贺闻帆连忙抚上他的胸口,"沈令,宝贝。"他急切道, "没事的,真的,至少现在没事。"沈令急促的呼吸渐停,眼眸懵懂地眨了眨。
什么叫………现在没事?
贺闻帆避开他正在输液的手,将他揽进怀里,接着说道: “只是过几天需要做一次手术。”
做手术?
也可以啊,他也不是第一次做手术了,沈令不懂这点小事为什么还要瞒着他。贺闻帆温暖的掌心贴上沈令的胸口。
那里的胸膛单薄、瘦弱,肋骨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皮肤。
他嘴唇张了张,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说: “就是可能要开胸。”
沈令愣住了。
开胸?
他虽然不懂医学,但生了这么久的病对自己的身体却很清楚。
现在医学发展到这个地步,一向是能微创就微创,而沈令体质不行,一直以来的治疗手段都偏保守。
这次如果不得已要开胸,那说明情况是真的不太乐观。
沈令颤抖着垂下睫毛,有些害怕了。
"没事的,"贺闻帆握紧他逐渐失温的手指, "这是科室会诊的结果,我们有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医疗条件和设施,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轻轻抚摸沈令的脊背,柔声
安抚: “不要怕,好不好?”"嗯……"沈令颤抖地应了声,缩进贺闻帆怀里。
好半天他才抬起头,眼眸湿润睫羽翕动,艰难扯出一个微笑。
沈令花了大半天接受自己必须要开胸的事实。
虽然依旧害怕,但他在这方面向来看得开,知道情绪也是影响身体状况重要因素,所以总是能尽快调整好心态。
但等待手术的那几天实在难熬。
胸口一刻不停地痛着,有时是抽痛有时是刺痛,折磨得沈令苦不堪言。
医生不建议他一直用止痛药,每天的定量有严格规定,他就只能在白天,父母来看他陪他吃饭时,用一次止痛。
那样他才能勉强打起精神表现出状态还不错的样子,也能去走廊里转两圈当做活动。
手术前一天吃完午饭,前灵带着餐盒离开,沈令悠悠靠在枕头上。
这是术前沈令能吃的最后一顿饭,大约是看他瘦得可怜,这天医生早早给他上了止痛,饭菜也允许遵照沈令的意愿稍微丰盛一点。
沈令度过了这些日子以来最轻松的上半天。
止痛药效还没过,暂时又不需要继续输液,被扎得青紫的手背得到解放,沈令感到难得的轻松。贺闻帆送俞灵下楼,沈令就去了趟洗手间,准备等贺闻帆回来以后,让他陪自己在走廊散散步。洗手时沈令忽然觉得头晕,他停下动作,撑住洗手台的边缘缓了缓。
湿漉漉的手掌撑在光洁的大理石台面上有些打滑,沈令稍稍闭了闭眼,顿时晕眩得更加厉害。
他连忙睁眼,咬住嘴唇努力集中精神,但这阵眩晕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好转,反而愈演愈烈,甚至牵扯出强烈的恶心和反胃。
沈令喉结狠狠滚动了下,在强力压制未果后,他弯腰干呕了一声。
胃里骤然翻腾起来,沈令感到自己那个一向还算安分的胃,突然痉挛抽搐,他趴到洗手台前
“哇”的一声吐了。
中午好不容易吃下的那点东西不一会就交代了出去,但呕吐却停不下来。沈令两眼发黑头晕目眩,耳边是尖锐的轰鸣。
他双手紧紧抓着水池边缘,过分消瘦的手指关节清晰突出,用力到呈现出透明的惨白,把手背上输液留下的淤青衬得更加突兀可怖。
r />沈令用最后的意志拼命止住疯狂呕吐的欲望,他腰背深深弓着,像承受着巨大负重一般无法挺直。
细瘦的手臂撑着台面不断打颤,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他闭了闭眼眼,然后再次俯下身,用清水把水池和自己的脸颊口腔清理干净。
这是他能给自己维持的最后的体面。
做完这一切,沈令无力地跌坐下去,身体顺着墙壁滑到地面。
他的心率因为这一通呕吐攀升到了恐怖的地步,心脏在胸腔里杂乱无章地跳着,沈令甚至觉得它快要劈开肋骨,或者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眼前一阵阵发黑,沈令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冷汗在唰唰往下流。
胸口一阵紧缩,心脏开始疼了,从胸腔最深处发出抽动的、拧绞的痛,沈令皱起眉,张开嘴费力喘着气,手指脱力地颤抖起来。
其实前几天贺闻帆跟他说开胸,他都一直觉得不太真实,他总觉得这颗心脏不至于突然罢工得这么厉害。
基本是到这一刻才他真正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身体真的已经支撑到极限了。贺闻帆送完前灵回来,前后不过五分钟,沈令却不在病房里。他有瞬间以为沈令自己出去散步了,但下一秒就否决了这个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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