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比武,有着来自外界施加的、必须分出胜负的额外压力。
高高在上的皇权。
步步紧逼的族人。
压抑到喘不过气的责任。
于是一对明明在不久前还互相交握的手,最终染上了彼此的鲜血,埋下了两家数百年仇恨的种子。
……真蠢啊。
五条悟从一开始的好奇张望,到最后的变成无比嫌弃。
他嫌弃自己的那位祖宗,也一视同仁的把对面的禅院家主也嫌弃了一遍。
蠢货。
傻瓜。
自作自受。
家族什么的,责任什么的——
谁要理会那些管束?
所谓的管束与规定,就像是放在桌面的餐巾一样。
顾客到底该拿起左边的餐巾还是右边的餐巾——仅仅只取决于拿起第一条餐巾的人选择的方向。
逆流者,不进则退,而不反抗的下场,就只有被汪洋大海所吞没。
。
一场糟糕透顶的默剧,为什么会选中在他脑海里播放,五条悟思考过这个问题。
最终他选择放空大脑。
他想:那个先代的五条家主——不是我。
肯定和我没关系。
那不可能是我。
我要比那个失败者肆意妄为又优秀多了。
至少我从出生开始,就把叛逆写进骨子里,哪怕别人再看他不顺眼——他也从不知道什么叫认命与后退。
。
但是我和那个无能的先代五条家主不一样,你的眼睛却越来越像那个先代的禅院家主了。
一模一样的绿眼睛,一模一样的从初见的耀眼明亮到后期的日渐暗淡。
真是看不顺眼。
慢吞吞地抬起手,白发的男人露出笑容,然后在少年茫然的注视下,砰的一声弹在了少年的额头上。
那力气很大,直接把惠的脑袋弹得嗡了一声,随后红了一大块、看上去还破了皮。猩红蜘蛛都因此而不安的抬起了前肢,因为那一瞬的颤抖而动了动腿。
但是做出这种事的罪魁祸首却毫无愧疚心。他坦然的收回手,又笑眯眯地歪头,在自顾自的打断惠的话后,男人用带着一点不妙味道的轻快语气重新把话题接了回去:“惠,我说你,刚刚该不会是打算说——你可以立下「束缚」吧?”
黑发绿眼的少年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他用指尖碰了碰,痛感传来,稍稍驱散了迷茫,好半晌后,他才后知后觉地点了头。
于是五条悟又抬起了手,看着想要再弹一次。
惠当机立断的站起来,一手捂着额头,一边唰唰后退了几步。
“我说,「束缚」可不是什么能够简单挂在嘴上的东西,你以为那是小朋友喊着打钩上吊的顺口约定吗?还是说你把它当成了普通社会中流通的法律意义的纸质文书?”
五条悟说着,态度渐渐变得
嘲讽又气人,表情也异常的欠:
“喂,禅院家引以为傲、声称是历代最强的十影法继承人。()”他拉长嗓音,双手摆成喇叭状,念着羞耻的称号:“别告诉我你没被教过,「束缚」这种东西一旦反噬,可是能够致命、甚至是上不封顶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这种文字游戏,如果你滥用,轻易地向他人应许,那你迟早会被不怀好意的人利用——不,是已经被利用了吧。”
“建立「束缚」就是出卖灵魂,完成「束缚」就相当于将灵魂赎回。”
“你这种喜欢拿「束缚」,甚至是长期「束缚」来换取利益的恶习,到底是谁教给你的?”
黑发绿眼的少年睁圆了眼睛,许久之后,他缓声开口:“我没有滥用,每一次我都是郑重思考过的,必须做的「束缚」对我来说都是有意义的……”
五条悟:“包括这次?”
“包括这次。”垂下眼眸,纤长的眼睫将翠色半掩,“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需要你延迟葬礼,只要一切如常,并允许我暗中藏在附近就好。”
毕竟这是他自津美纪昏迷后,唯一一次最有可能蹲到罪魁祸首的机会。
五条悟半月眼:“你就不怕我利用「束缚」和你玩文字游戏吗?我记得我已经和你说了好几次我打算挟恩图报你了?”
“你的话,总不会比和禅院家的「束缚」更糟糕了吧?不过和我之前的「束缚」相矛盾的内容还请不要提出,其他方面,我倒不是很在意,虽然有点不太想说,但我大概算是信赖你的,所以……应该没关系。”
“喂,你的因果关系完全反了吧?”
“……?”
“如果真的算是信赖,那根本就不会冒出什么建立「束缚」的想法吧。”
“……”
僵持了片刻,没人再说话。
最后还是更年长的一方叹了一口气:
“算了,总之——不需要「束缚」,其次,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惠一愣,“……可以吗?”
“啊,毕竟你口中那个寄生物听着挺狡猾恶心的样子。”
总是把“下次就挟恩图报”挂在嘴边,但到了关键时刻却还是放弃这么做的男人歪着脑袋。
他看似百无聊赖,声音却低沉了几个度:
“杰那家伙是我唯一的朋友,他可以战败而死,因为他的确犯下了糟糕的罪行,我不会否认这一点,但我不会让一个压根不相关的家伙亵渎他的遗体,这是另一码事,但我不可能时时刻刻不留死角的看守。”
“所以有人提醒、预警我,甚至还来帮忙,对我来说再好不过。”
“反正现在的你,早就不再将希望仅仅寄托在守旧派那一边了吧?”
“将杰那家伙的尸体上交上去进行特殊处理,对你来说没有好处,那么,我也没有担心的理由,而且,我不认为我会看错人,我认识你很久了,你家妹妹还是我的学生,那么四舍五入,我也可以是你的老师——对我可爱的学生,「束缚」压根没有必要。”
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我希望我的朋友能够安息。”
然后又竖起一根手指,“而你希望能够抓住在葬礼完成之前可能潜藏在附近的寄生物。”
他总结道:“那我们俩不就也是一边的嘛。”
“我不是你的学生。”惠先强调了这一点,然后沉默了一下,询问:“……葬礼在什么时候?”
五条悟:“我想想,他的遗体损伤比较严重,修补需要时间,等硝子整理好遗体,我这边确定好墓地,墓碑,以及我们几个少数相关者最后的会面以及最后的火化入葬……大概最快也要后天甚至是大后天才能完成吧?”
惠点点头:“那么,劳烦你配合我,和高层演一出‘你在犹豫’的戏码,让我有顺理成章留在东京‘说服你’的机会。”
“啊,没问题。”白发的男人看着面前的绿眼睛,眉眼弯起,向前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
惠犹豫了一会,才回握了上去。
他的手要比对面的家伙小一圈,毕竟对方要比他高十厘米以上,但五条悟的手要比惠的手平滑很多,至少没有那么多的茧子,体温也相对的高一些。
而比起「束缚」,永远是这种仅靠彼此良心的约定,更加让惠感到紧张和郑重。
他抿了抿嘴,认真说:“……我保证会看好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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