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我听到了一些异样的声响,声音好像是从一扇门后的应急楼梯那里传来的。最开始还以为是老鼠或者流浪猫之类的……我放轻脚步走近,逐渐听到了更多的细节——女人刻意压低的呻吟,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男人浓重的呼吸声和压低的说话声…… 还有那种熟悉的两具身体互相撞击的声音……
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这是什么啊,香艳的剧院后台轶事?我可不想撞上这样的事啊……
我正想悄无声息地挪走,门内的人好像还是觉察到了我的存在。那声音停止了,然后不过多时,突然我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
我假装自己只是路过,依然僵硬地往前走(现在走廊空空就我一个人,他是瞎子也一定不会以为我只是路过)。结果那男人却叫住了我,与此同时那女人抱着自己的衣裙,赤着脚拎着高跟鞋,快速从我身边跑走了。
“站住。”他的声音不容拒绝。等等……这个声音怎么好像还有点……熟悉?
“……听到什么了?”他的声音在身后传来,“转过来。”
我心如死灰,上什么厕所啊我,都怪我乱跑,惹祸了吧……!我木然地转过身,迎接自己的审判……看到眼前的人后,却呆住了。
眼前的男人,高挑的身形,绝佳的身材,穿着一身看起来就很贵的黑色绸缎衬衣和裤子。他的上身还是半裸露的,扣子没有扣好,而他此时……还在提着自己的裤子的拉链!!!
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这,不是我,上回,在学校看到的弹钢琴的男人吗?
“……又见面了。”他明显也认出了我,却没有丝毫惊慌的神色,只是嘴角漏出了一分笑意,似乎我们见面的场合再正常不过。他一边说话,还在一边调整他的黑色领带……怎么也打不好,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那个,这个……,你好。”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打个招呼吧(为什么做坏事的人是他,但是感到难堪的却是我啊!)。
“你……很喜欢偷听?”他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了。领带在他手上绕来绕去,他干脆放弃了,转而在手上随意打了一个结。
“我不是故意的……”我羞愧地盯着自己的脚(为什么我要道歉啊!)。
突然他靠近了过来,我闻到了他身上还未褪去的性事带来的强烈的荷尔蒙味道,还有一种檀木古龙水的香味,“裙子很漂亮,很适合你,”他的手若有似无地拂过了我的腰身,“让我觉得……灵感迸发……”
那种触碰和他言语里的性暗示(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更像是“性致勃发”吧!)仿佛一阵电流一样经过了我的身体,我僵在原地。
“演出要开始了,你再不回去……要错过第一篇章了。”他大步流星地往演出厅迈去,没几分钟,人影就不见了,留下我站在空空的走廊,仿佛刚才只是我的幻觉。
这么一吓,我尿意全无。又尴尬,又莫名被撩了,我满脸通红赶回座位,nick小声在我耳边问,“怎么脸这么红?跑过来的吗?”
我随口应付一句,好在观众席的灯光很快熄灭了。
舞台的主灯光开始依次点亮,所有的乐手都各在其位,蓄势待发了。只剩下主钢琴的位置还一直空着。
指挥和乐团成员就这么耐心地等待着,不多时,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过舞台,优雅地落座在了舞台的正中心,也就是三角钢琴的位置。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我听到观众席的女观众们发出了一阵小小的压抑的雀跃声。我被舞台灯恍得什么也看不清,过了一会儿,如泉水般流畅的音符从钢琴处传出,那感觉如此熟悉……我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刚才在后台做了坏事又趁机撩拨了我的男人吗!
此刻他的黑色丝绸衬衫已经每一颗都乖乖扣好直到脖颈,他的衣着看不出任何凌乱的痕迹,他的气质也优雅极了,从容不迫地演奏着乐章,仿佛音符在他手下是听话的鱼群,而他是什么会巫术的美人鱼之类的。
他的神色严肃认真,嘴巴紧紧抿着,一副禁欲的老艺术家的脸。只有他依然稍微有些凌乱潮湿的头发,暴露了他刚刚做过的激烈运动,但不知情的人恐怕只以为那凌乱是发油或者发胶故意做出的舞台造型,而他额上浅浅渗出的汗液,只是他太纵情于演奏的激情的缘故。
唯一不那么紧绷妥帖的,除了他的头发,还有他手上的黑色领带。看似随意打的结,却看起来像是故意系在手上的黑色丝带,柔软的材质随着他激烈的动作拂动,在他克制的气质中加入了一丝浪漫多情的随意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是性感异常。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如果不是我刚才在走廊撞见了香艳一幕,我绝不会把刚才所看到的,和眼前这个舞台上才华横溢表现完美的艺术家联想在一起。我偷偷观察周围的听众,很明显所有的人也正在被他的音乐所俘获,流畅的乐章像一章透明的网,将所有人的心网到了一处。而他纵情演奏,肆意潇洒的动作,和他极度克制的面部表情,也在听觉刺激的基础上补足了视觉刺激的满足,这就像是一场集体催眠。
乐团的其他乐手,在指挥的领导下,完美无瑕地补充、贴合着钢琴的主旋律,我眼前甚至出现了色彩绮丽的画面,一群五彩斑斓的海洋鱼,剑鱼,巨大的蝙蝠鱼,小丑鱼,透明的水母,还有海龟,全部都在这条巨大的黑色的鲨鱼周身伴游……水体透明,光自然地垂射在万物生灵之上,仿佛一切存在都是神的旨意……
鲨鱼……是的,这个男人就是一条鲨鱼。身躯庞大,在深海遨游,身形优雅,沉默寡言,然而一旦发现猎物,就会显示自己矫捷的甩尾和尖利的牙齿,让猎物根本无处逃窜……
其他的听众的脸上都浮现了一种梦呓般的幸福神情,只有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从我的脚底传到我的全身。直到nick注意到我在微微发抖,取下他的西服外套给我盖上,我才意识到,我在害怕。
但与此同时,我身体的某处似乎在缓慢苏醒过来,可能我也是一条鱼,当我受到仿佛海洋之神的神秘邀请,我不可能拒绝……即使我知道这场共游或许意味着死亡,我也无法抗拒从那舞台上传来的耀眼的光亮。
我感到一种很深的渴望,那和我对于宫曲寒的情感和向往,和我对于nick身体的渴望,完全不同。它无法轻易被消减,在它出现的那一刻就意味着永恒的痒和痛苦,以及从此常伴吾身的危险和恐惧感。
我借着微弱的舞台光亮看到了节目单上他的名字:
钢琴 —— Sebastian Fischer,青年钢琴演奏家。
下面罗列着诸多他曾经的演出还有奖项,其中我这个门外汉都知道的就是肖邦大赛的钢琴金奖获得者。
我脑子乱糟糟的,而且每次他不经意看向观众的时候,我总怀疑是在看我,让我很难专注在音乐上。好不容易熬到了音乐会结束,所有的音乐家出来谢幕,热心的观众上台向Sebastian的手上递上了不少鲜花。
他神色温柔而认真地将鲜花放在一旁,然后深深向观众席鞠了一躬。随后乐团的经纪人上台来鸣谢观众,我一眼靠那身形和裙角认出,这就是刚才在后台香艳事件的女主角。
Sebastian温柔地给了她一个拥抱,并且很亲密地给她了一个贴面礼,在她耳边不知低声说了什么,我看到她的表情仓皇了瞬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将手揽在她腰间(这在其他观众看来不过是他们关系有些亲近的表现,在这样的场合仍然是十分得体的)然而对于不小心撞破了他的好事的我,看这样的场面简直是对我的二次折磨。
我催促着nick离开,在观众仍未离席喊着“安可”的时候,我们就走出了大厅,终于让我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我的脸色也好多了。nick也稍微觉察到我的异样,我只是告诉他音乐厅冷气太低,我感觉自己有些生病了。
台上的人,眯起眼睛看着台下和男伴匆匆远去的银色裙摆,和她裸露的白皙后背。手中的花被他捏得太紧,渗出了新鲜的绿色枝叶,花瓣也被簌簌抖落了许多。
男人走向后台,亲切温和地和乐团的所有乐手打招呼,祝贺他们演出的顺利。告别所有人以后,女经纪人驾着车送他回家,车子停在楼下,熄了火。她的手试探性地向男人的那里伸去,男人却意料之外的一直保持着冷静和软塌塌的状态,她不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女性魅力来。往常,在重要的演出前后,他都会和自己激烈的性爱……即使知道对方可能只是在利用她刺激自身,但在众多乐团成员中他挑选了她,她认为自己对他来说是特殊的,她也为自己能够激起这样一位年轻,帅气,才华横溢的演奏家的性欲而感到骄傲……
可他今天似乎哪里不对,其他人听不出来,但她熟悉他的演奏,他在台上时候便努力克制,在完美完成乐章的同时,仿佛也在将性欲一般的渴望和热情发泄在音乐中,他那样投入,额头上都渗出了汗,他有些失控了。但,她以为这失控是因为她。他们被人撞见,使得他对自己的渴望和占有欲更深。但此刻,只有他们两人的情况下,他却显得冷静自持,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女人的心像无数深夜的灯一样沉了下去。或许是羞愤难当,她感觉到有一股灼伤她的愤怒升起,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十分冰冷决绝,“滚出我的车。“
男人也无所谓,打开车门,拎着自己的西装外套,利落地关上了车门。女人回头看了一下,观众送的鲜花,礼物,信件,他又是一样都没要。对他来说,他从来也没在乎过。
女人眯起眼睛,心里像被针扎了似的刺痛,或许自己对他来说也从来不重要吧。她顿了一会儿,就倒车退出了他的车道。
男人打开门。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声响。只剩下他的老三角钢琴,在微弱的月光下发着淡淡的反光。男人走过去抚摸它,一阵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不知觉弹起了那首弹了好多遍的《月光》。无论如何,今天终于又见到那个女孩了……他手下的琴键似乎也能感受到他心绪的颤动,仿佛带着体温般地温柔回应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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