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些角度不太好打磨,程冽的手套很容易就被磨出了一个洞,露出了底下的皮肤,带着一点血色。
但他眼睛都没眨一下,继续往下打磨。
他们不知道这样做对与错。
他们得不到验证了。
只有最后的孤注一掷。
晚上十一点三十三分。
骶骨上的所有咒文都被磨平了。
程冽放下角磨机,褪下手套又换了一双新的。
到这里,步骤还没有结束。
他们要开始刻新的咒文上去。
江惜抓着刻刀,说:“这个比古国的刀好用多了,刻起来很快。”
她认真地盯着骶骨,将自己曾经所学的那些晦涩的咒文,那些属于古国的至高无上的文字,缓缓篆刻入骨头。
山顶的冷风吹拂起她的发丝。
使她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黑夜无声。
离她满十八岁那一天到来,只差七个小时了。
“好了。”江惜放下刻刀。
这还没完。
程冽抿着唇接过去,开始刻另一半越国的文字。
他学了很久。
练习了很久。
下刀再稳不过。
也许从他六岁那年,触碰到那面铜镜,沾染到江惜的血开始。
就注定这一天,他会坐在这里刻下另一段属于数千年前的文字。
程冽的新手套很快又被磨破了。
但他下刀依旧很稳。
风带走了热意。
江惜撑着下巴,看着山脚下城市的夜景,她想和程冽说坐在这里挺好的……
但又不能打断程冽。
她独自看了会儿,觉得无聊,也就扭头回来继续看程冽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好了。”程冽放下手中的工具。
但却并没有松出那一口气。
他们仿照之前的样子,一半古乾国咒文,一半越国文字。
只不过和之前的不同。
他们这是在对江惜曾经的国君下咒。
国君死去。
他下在江惜身上的咒自然也就会失效。
但他们也不确定这是否有效。
甚至无法完全确定动手的是不是国君……
但听来应该是这样的。
每一任大巫的死亡,除了国君,还有谁敢操纵呢?
“点杯酒吧。”程冽突然说。
“嗯?”
“你马上就成年了,可以喝酒了。”程冽露出了点笑容。
江惜应了声“好”。
然后酒店的服务生就给他们端来了很多酒。
临走的时候,还用奇怪的目光看了看他们面前摊开的各种工具。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怎么会有人约在这样浪漫的地方,一起打磨一块骨头?
等待是漫长而枯燥的。
程冽不停地看自己的手表……
手表是从奥斯本那里拿来的,调校得很准。
“还有一个小时。”程冽说。
“我要不要躺下呢?不然突然死掉的话,万一从这里栽到山脚下,会变得很丑吧。”江惜思忖道。
“那就躺下。”程冽脱了外套,铺在了草地上。
江惜躺了上去。
紧跟着程冽也躺了下来。
“啊,对了。”江惜突然想起来,“我想问你,你为什么也不在意死亡?”
“因为……我是个错误。”
“什么叫错误?”
“就像是一个程序运行到某个阶段,出现了BUG,不清除掉BUG,程序就无法正常运行下去。”
“为什么?”江惜不解。
他那么努力地想让她活下去。
但自己却不想活下去。
程冽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你怎么不说话?”江惜不快地追问。
程冽动了动唇:“……等你满十八岁就能听了。”
江惜:?
江惜:“那我现在可以打电话去问奥斯本吗?”
人要死了,肯定要把疑惑都解开才舒坦啊!
“奥斯本不敢告诉你。”程冽笃定地说。
江惜不高兴地说:“你不怕我给你下咒吗?”
程冽:“想下几个都行。”
他们说着话,江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江惜摸过来,接通。
“江惜!”宫决的声音从那头传出来,直抵耳膜。
“你的声音太吵了。”江惜表示不满。
“江惜你十八岁了,你十八岁了,你十八岁了!”宫决兴奋地在那头喊。
江惜愣了下。
旁边的程冽听见余音,一骨碌爬了起来。
他低头看表,仔细分辨上面的指针。
然后缓缓抬起头。
他笑着说:“对,你已经满十八岁零两分钟了。”
江惜呆在那里。
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原来真的是国君的诅咒。
“江惜!看!”宫决的声音在手机那头再度响起。
看什么?
江惜扭头。
看见山下有烟花飞了起来。
今天这烟花……就算他爸揍他他也要放!
宫决牢牢握着手机,仰头朝山上望去。
江惜眯起眼,看了两眼烟花,却显得有点不解风情。
她扭头问程冽:“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满了十八岁才能听的故事了吗?”
“可以。”程冽一笑。
江惜爬起来,喝了一杯酒。
“咳咳咳……好呛……难喝。”
她丢开了酒杯,双眸却比酒水还亮。
也不知道是她的酒量太浅,一点就醉了,还是她堂堂大巫本来就生而无畏。
她看着程冽问:“对了,还有个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我?”
程冽:“咳咳咳……”
他也呛酒了。
江惜:“殷老上周还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只有来问你。不过上周的时候,他们不让我问。说满了十八岁才能谈……”
江惜皱起鼻子:“怎么什么话都要满了十八岁才能听啊?”
程冽埋着头低低地笑了起来:“因为……十八岁是新生。”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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