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的夏日自来多雨,方鉴初来时颇不习惯,总觉得自己身上潮湿得很,适应了一段时间方觉习惯,习惯之后又觉得站在廊下瞧着阶前点滴也是别样的意境。
外头雨打芭蕉,残红落地,淅沥之声反衬得屋内越发静谧。方鉴从睡梦中醒过来,却没有急着起身,她躺了一会儿听着外头疾风骤雨,半眯着眼睛回想梦里的场面。她久不曾梦到早年的事,更不要说那些叫人面红耳赤的情事。她有些困惑,昨夜方才餍足过,按理不该有这么多情思,也不知是怎么了。她长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屋内还有些昏暗,修竹没有来唤,时辰应该还早,但她已睡不着了。
高云衢背对着躺在她身边,呼吸沉稳,睡得正深,她伸手摸了摸高云衢的发,许是扰人好眠,高云衢呓语着躲开了,于是她收回手,躺平了出神。
她在回味方才的梦,梦里的场景叫她想起早年的时候。高云衢是放荡不羁的性子,纵情纵欲,带着她玩过不少花样,现下想起来都还觉得羞涩。但她的记忆里多是自己被动的感受,刚才的梦里她头一次从旁观的视角里看到了高云衢的模样。戏谑的玩弄的居高临下的,却也是克制的隐忍的渴望的,她的欲望深埋在水面之下,汹涌得如赤焰熔浆,却无声无息不露形色。她看到的只有高云衢在水面上平静的一部分,却看不到水下她的欲望里如何生出爱,爱与欲又是如何的碰撞震荡勾缠,让她迷惘驻足。
那样的高云衢,同样美得动人。可惜,那会儿自己谨小又羞怯,无从欣赏高云衢的魅力。
她翻了个身,向身边的高云衢贴了贴,从身后抱住高云衢,将脸颊埋进她赤裸的脊背,高云衢身上淡淡的香气一下便包住了她,这是她最熟悉的味道,也是最让她安心的味道。
她动作不大,但高云衢还是被惊醒了,她仍是困的,眼睛都还闭着,习惯性地翻过身将方鉴搂进了怀里,锁住了她的手脚,不让她再乱动。方鉴猝不及防地被她抱了个满怀,脸颊贴在高云衢绵软的胸脯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轻手轻脚地挣了两下,往上爬了一些,露出口鼻来。高云衢被她闹得有些不耐烦,在睡梦里皱起眉,搂住她的腰,轻轻拍了拍。方鉴不动了,高云衢温暖的手贴在她的腰间,暖暖热热,温度从腰间流向全身。她枕着高云衢的手臂,与高云衢面对面,两张面庞离得极近,方鉴的呼出的气都能打在高云衢的额间。她便就着这样的姿势看高云衢,用目光描摹高云衢的五官。
高云衢没有再睡多久,灵魂已经苏醒了,肉体自然也要跟上,她不情不愿地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而后便看见了方鉴睁着眼睛在看她。
“今日怎么醒的这般早?”她眯着眼睛,边缓神边问。
方鉴摇了摇头:“就是醒了。”
“什么时辰了?”
“应还不到卯初,还能再躺一会儿。”做地方官不用早朝,便不必起那么早,卯正上衙即可,偶尔晚些也无妨。比在京中可不知舒服了多少。
“嗯。”高云衢应了一声,贴了贴她的额头,又闭了一会儿眼睛,休憩够了才慢慢地睁开,看见了方鉴悄悄看她的模样,她轻笑一声,道:“在看什么?”
高云衢晨间将起时的声音有些滞涩模糊,柔软且魅惑,令方鉴有些意动。她这般想,便也这般做了,软软的吻贴上高云衢的唇角。“看你。”
高云衢任她亲吻,揪了揪她的耳朵:“别闹,今日还有事做。”
方鉴叹了口气,又躺平回去。过了一会儿,犹豫地与高云衢说话:“大人,我昨夜梦见你了……”
“梦见什么了?”
方鉴张开嘴又闭上,又凑近了高云衢,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以前的事……”
她的吐气落在敏感的耳边,话语里带着暧昧的气息,高云衢一下就听懂了:“想?”
方鉴摇头,迟疑了片刻,又悄悄开口:“以前都是我被大人……”
高云衢又听懂了,轻笑道:“想折腾我?”
她的声音里满满都是笑意,倒没什么排斥的意思,方鉴一愣:“大人不恼?”
“这有什么,食色性也,哪有只许我做不许你做的道理呢?”高云衢回得坦荡,反倒是方鉴有些不自在。高云衢拍拍她的发顶,抱着她让她枕在自己身上,随意地问道:“让我听听你想做什么?”
方鉴想了想,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高云衢没有说可或不可,只是饶有深意地笑,笑声又轻又碎,像羽毛挠动手心,燥得方鉴涨红了脸。
高云衢没有继续逗她,坐起身,拍了拍她光滑的肩背,道:“先去上衙吧,不早了。”
方鉴以为她拒绝了,趴在榻上叹了口气,见高云衢已经起身穿衣,便也认命地一同起来。
高云衢是楚州太守,自然是住太守府,与官衙一墙之隔,她们也不急,有条不紊地打理好自己,一同用了饭,才一同往官署去。楚州初定,她们总算熬过了初时的兵荒马乱,变得规律起来,但衙门里的事仍是不少,忙得头昏脑涨。
这一忙就忙到了散值时分,同僚叁叁两两与她作别往外走,直到人都走完了方鉴才忙完手头的事,站起来抻了抻僵硬的肩背。外头仍下着雨,不是暴雨倾盆雷霆震怒,而是如线如珠,细密地坠落下来又在青砖地面上溅起水花。方鉴站在檐下瞧了一会儿,觉着这雨今日应是不会停了。她撩起袍角掖在腰间,取了一把伞撑开,走入了雨里。她的值房与高云衢的值房隔了些距离,她穿过庭院,往府衙深处去,白日里忙碌的衙门这个时间已寂静下来,她带着风雨潮湿的气息走进高云衢的值房。
高云衢还在写些什么,抬眼见她进来,又低下头边写边道:“略等我一会儿,还有几句便结束了。”
方鉴脚下沾了雨水,裤脚也一并打湿了,她便收了伞站在门边等。伞隔在墙边,她自己倚着门框,看雨水顺着屋檐落下来,连成一条线。
“怎么不进来?”高云衢没一会儿就忙完了,走到她身边问道。
“这里风景好。”方鉴回头对她笑。
连绵的雨水给青山灰瓦晕上了一层朦胧的雾,山色空濛,楼台烟雨。高云衢瞅了瞅天色,接过伞撑了起来,看向方鉴:“走吧。”
方鉴握住她伸来的手,走入她的伞下。
飒飒东风细雨,烟笼梧叶萧萧,伞映红妆羞颜,携手一对归人。
回到家中,各自去沐浴换衣。换下湿衣,泡了热水,方鉴方觉自己清爽一些。高云衢还有没做完的公务,饭后自去忙了,方鉴问了一声得了不必相助的回应,便自己回房看书打发时间。到了该歇下的时辰,方鉴进了高云衢的卧房,正要换衣上榻,却被高云衢拉住了腰带。
“大人?”方鉴一脸茫然地看向高云衢。
“咳,”高云衢轻咳一声,“去外间等我。”
方鉴摸不着头脑,却也乖乖听话地去了外间。她们夜里不留人伺候,屋里便也只有她们两个。方鉴寻摸了一下外间桌上的茶盏,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歪坐在小榻上出神。
等了一会儿,她听见了行走的声响,她回头望向内间,只一眼便愣在了原处。
那是怎样的光景啊。高云衢褪去了全部衣衫,内里不着寸缕,只往身上披了一身公服外衫。那是夏日的官袍,本是白绸的里衣外罩一袭轻薄的红纱袍。但高云衢此时没穿内衬,只着了那身纱袍,这也就意味着透过那层纱,曼妙的身躯一览无余,平日里隐藏在重重衣衫之下瞧不出太多起伏的胸膛,此时勾勒出了亭亭玉立的乳尖,衣衫有了一处凸起的峰峦,往下却又被收进革带,勒出多姿的腰臀。高云衢的腰身有力,不是弱柳扶风的细腰,但革带相束,让纱袍在腰间收紧,便让那把腰身显得格外妖娆。革带以下则是挺翘的臀。胸乳与臀的宽腴相映,更见腰身之纤窄,曲线之婉转。
再有,再有就是腿间隐秘了。方鉴不是头一次见高云衢裸身,可全然赤裸与若隐若现又是不同的,更何况那是公服。方鉴早便知高云衢穿绯红公服俊美非凡,但她的眼不过是偶尔从她公服下藏起的胸脯腰背上扫过,全然不敢细想底下是什么样的风姿。但此刻,高云衢把自己展开了让她看,让她看见肃穆庄重的绯袍底下,她是什么样的。
方鉴的呼吸几近停滞,脑中一片空白,这是她想也不敢想的美艳。这样的高云衢眉目间含着春情,带着笑意,向她步步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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