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政事堂诸位大人之中亦有男子,为何他们也要帮着陛下呢?”
“这就是陛下高明之处了。对于诸位大人而言,视自己为男或女之前,他们先视自己为执宰,而储贰国祚比男女之别重要太多了。”
自从有孕之后,卫杞比往常更易倦怠了,她刚刚送走了卫枳。
她的小妹妹一得了信便往宫中来,紧张得不得了,反而要卫杞来安抚她。几句话将她安抚了,又勉励她快快成长,令卫枳带着对新生儿的期待与责任重大的恐慌回去了。
卫杞坐在宽大的书案后面,看着她退了出去,吐出一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心。
一双手端了茶盏放到卫杞手边。那不是大监开始变得苍老粗糙的手。卫杞放下手抬头去看,身边是一位新的宫人,约摸而立之年,算不上年轻,眼角已有了些细纹,却越显端庄沉稳。卫杞细细打量着她,她也垂手恭立任帝王打量。
卫杞看了一会儿转向大监,用眼神示意。
大监道:“陛下,这是阿郑,新来的宫人,她曾生育过,故臣挑了她来服侍您。”
“哦?”卫杞闻言有些疑惑,禁中宫人、侍从、女官皆不可与外界互通有无,因此多用年轻未婚女郎,“你的孩子呢?”
“回陛下,养到六岁,夭了。”阿郑垂眸应道,看不出波动。
“那你的夫郎呢?”
“那之前便亡故了。”
“喔……”卫杞有些来了兴致,“为何会来了宫中?”
“陛下,小臣先失父母,再亡夫郎,幼女亦夭,世人皆言小臣命数过硬,人人避之不及。幸而得遇宫中招募,承蒙陛下不弃,小臣方有活路。”
“呵,”卫杞嗤笑一声,“人之生死皆有命数,关旁人何事。妨害一说虚无缥缈,若有妨害,朕孤家寡人,当是天下第一大害。”
“陛下!”大监与阿郑闻言大惊,忙跪下来请卫杞收回妄言。
“罢了,起来吧。”卫杞摇了摇头,转了话头,“此前在何处任职?”
大监应道:“在文华殿藏书阁。”
“哦?识字?”
“略学过几年。”阿郑回话。
“甚好,过来替朕念一念折子吧,朕有些乏。”
阿郑是个成熟的女人,全然不似之前殿前那些跳脱的小女郎,一行一动皆带着成熟风韵,她年纪长些,又不似大监严厉,小宫人们便都爱在她身边玩耍。
卫杞此前是从不关心身边的宫人的,她有事要办便差使大监,大监总能知道该将事情安插给谁,又要如何做成。但不知是不是孕中心思细腻的缘故,现下休憩之时她便时不时会留意身边的宫人。她对内并不严苛,年轻的宫人在远处玩耍笑闹她也并不禁止,有时候她也会在窗边看看远处的年轻颜色。
活泼的,跳跃的,灵动的,是年轻女郎的样子,是与她夙兴夜寐、案牍劳形截然不同的样子。
阿郑与她们也是不一样的。大监不曾婚育过,对卫杞这一胎十分上心,特特选了阿郑到她身边贴身服侍。卫杞闲暇的时候总爱看她,看她温和的面孔,看她丰润的身形,看她小心做事,看她柔声和小宫人说话,也看她念折子的时候专心的模样。
“陛下?陛下?”阿郑小声地唤醒了卫杞。
“嗯?朕睡着了吗?”卫杞身子渐沉,便也日渐容易嗜睡。
“陛下乏了便去榻上小憩一会儿罢。”阿郑柔声道。
卫杞应了,阿郑便小心地扶着她,送她到榻上躺好。
“阿郑,”卫杞躺下了反而并不困了,“女子怀孕皆是如此艰难吗?”
这些时日卫杞并不算顺利,呕吐、厌食、嗜睡、疲劳,同时还要看顾着朝中事。虽说政事堂诸位执宰替她接手了不少事务,卫枳也常在她身边替她念折子写批复,但仍有很多大事等着她来决策。
“陛下,天下女子多是如此罢,皆是母亲付出了血泪,才迎来孩童降生。”阿郑坐在她榻下的阶上,隔着布幔回应她的提问。
卫杞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有一个生命正在孕育。有些奇妙。她有孕之前所想的无非是承嗣之事,是责任,是国祚。而直到了此时此刻,她才恍惚间意识到,这意味着她将成为一个母亲,会有一个生命与她血脉相连,是从她的骨血里劈砍出来的一份传承。
“阿郑,”卫杞侧过头,隔着薄纱看向阿郑朦胧的脸颊,“你还会想念你的孩子吗?”
“当然,”阿郑面上浮起片刻的温柔,又沉下去,“那样弱小的生命自我腹中诞生,浸满了我的血我的泪我的痛,叫我怎么能不爱她。”
“抱歉,阿郑。”卫杞看着她的面目,突然觉得有些哀伤,她不由自主地说出了不符合帝王身份的话语。
“无事的,陛下,已经过去很久了。”阿郑笑了起来,“我至今仍然感谢她愿意投生在我的腹中、愿意给我一段美好的回忆。哪怕我没有护好她,没有让她好好长成。”
“是个女儿吗?”
“嗯,很好看很活泼的一个小女郎。”
“真好,我也想要一个小女郎。”不知是不是疏忽,卫杞没有用帝王自称,她闭上眼,沉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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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CP之二,陛下和她的年上小寡妇
**陛下超牛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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