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一个真情实感,一片忠心那叫一个感人肺腑。
卫邵重重咳了两声,惊疑不定的接了阮何适的话: “我在府中不知外事,诸位大人真对父皇行逼宫之举?何至于此!"
他皱起眉,又一副想不明白的重复了一句: "何止于此?"
听着阮何适的控诉,面对着洵王那真诚纯良又怀疑的目光,看着太后皇后
贤妃等人摇头的打量。
众大臣也不禁懵了一下,心虚起来: "……"
等等,这他么的,不会真如阮何适所说,是他们一伙子人逼死了他们老陛下吧。
可是,不是……不对,他们原本不是在质疑洵王和殷皇后的吗,为什么锅会落到自己头上了??
而且他们就是想请老陛下退位颐养天年,他们是为了国朝大局考虑,当太上皇不也挺好的吗,怎么就逼死他了?
众大臣脸上青白交加,一时都讷讷的,谁也说不出来话。
御史大夫一言难尽的看向阮何适:“……”奸臣!果然是个奸臣种子,看这排挤异己的手段,使得多顺溜!
阮何适才不管御史大夫的目光,一心的为紫宸殿里的庆明帝悲哭。
沈云西看着她老大,捂了捂脸低下头,好险没笑出来。
就在紫宸殿外归于一片尴尬的安寂之后,蒋院使哭丧着脸跑了出来,咚的跪向殷太后禀报: "太后娘娘,臣等无能,陛下早前本就大伤元气,今又服毒,陛下许是一心求死,臣等虽竭力救回了性命,但、但……"
蒋院使后头的话怎么也出不了口,殷太后便扬手一挥,连同吕太傅御史大夫等,一并急匆匆入了内里去。
沈云西往龙床上一望,只见庆明帝脸上惨白中透着青苍,奄奄一息的倒在床上,他冲众人张着嘴,叫了半天,却都发不出一丁点的声响。
蒋院使在旁解释: “那毒药伤了喉舌,陛下发不得声了。”
庆明帝皱纹堆叠的眼角流下了一股眼泪,费力扭转了转脖子,身体却如同钢板一样直挺挺的一动不动了。
蒋院使在床边扶了一下庆明帝两条腿,叹道: “毒药伤及筋脉骨头,陛下自脖子以下都不能动了,从此唉……"
庆明帝泪流得更凶了,布满血丝的两眼死死的紧瞪着大太监田林,以期众人能发现他的意思,能揪住胆敢给他下药的恶种。
但这一屋子的嫔妃大臣,人实在太多,根本没有田林站脚的地方,他一直避在众人后头,庆明帝这一瞪,众人循目一看,就瞪到了站在田林前方的那位大人身上。
那位大人正是让庆明帝退位做太上皇的主力之一,干巴巴的扯了一下嘴,发虚地退了一步。
庆明帝的眼神众大臣根本接收不到,他又气又急,但他的身体才从鬼门关回来,本就虚得厉害,根本无法支撑他高强度的脸部表情作业,瞪眼扯皮扯得脸都快抽筋,这群蠢材都没能理解他的意思,最后他也只能放弃,含恨的闭上了眼。
老陛下这是从头到尾都废了,不想当太上皇也得当太上皇了。
众大臣思索着新帝事宜,都退了出去。其他人也都走的走,散的散,最终只有沈云西他们这一家子留了下来。
内寝殿里没了外人。
殷皇后站在床前,低眼睨着庆明帝,笑了起来: “老狗,田林这些年在你跟前伺候,你用得可还顺手啊。"
大太监田林适时笑走到了殷皇后身后,和白临花白姑姑并肩立着。
庆明帝蓦地瞠目。沈云西也睁了睁眸子,吃惊之余又恍然大悟,难怪原书里在卫邵死后,殷皇后也能把淑妃太子皇帝全带走,原来这大太监田林竟是殷皇后底下的人手。
殷皇后又笑指了指白姑姑: “我这女官叫白临花,你知道这个花是什么花?”庆明帝胸膛急剧起伏,眦裂发指。
便听殷皇后缓缓说道: “是杏花的花。你不晓得吧,他们两个是从一处出来的,自小就相识了,还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呢,只可惜天不遂人意,幼年家逢大祸,二人才不得已入宫为奴为婢,然后才被分到了咱们皇子府上。”
“你就安安心心的做你的太上皇吧,”在庆明帝震惊急怒的注视下,殷皇后一笑: “臣妾知道你急你气,但你先别急也先别气,等再过几日,臣妾再带你去见一个人,届时还有得你急你气的时候呢。"
殷皇后的悠游自得愈叫庆明帝裂眦嚼齿。
而沈云西则是好奇殷皇后口中,要带庆明帝去见的那个人是谁。不会是沈万川吧?
再给庆明帝送点儿刺激?
沈云西问卫邵,卫邵却只笑说: “我们也去见一见,朝朝去了就知道了。”
他神神秘秘的,但看他这般说,就不可能是沈万川了。沈云西便去拉他的袖子,握他的手,想借异能试一试,结果却没什么反应。
沈云西越发好奇了,几日后一早,她就迫不及待的扯了卫邵往殷皇后的正阳宫去。
正阳宫里殷皇后见了他们便笑: “来得这么早,也好,
咱们先去玉兰苑里坐会儿。”
三人便又转道前往玉兰苑,路上殷皇后又吩咐白临花白姑姑去叫田林,把庆明帝搁在阮何适造出来的改良版轮椅上推了过来,悠闲的在亭子煮茶。
庆明帝僵坐在轮椅,因不知殷皇后打的什么算盘而胆战心惊,头生冷汗。白临花白姑姑和田林在后头说话,殷皇后自摆弄茶具,都不管他。
沈云西和卫邵坐在倚靠这边,她有些无聊,就与他小声耳语,说起自己的书坊改装。
卫邵认真听着,时不时和她讨论两句。两人头挨头的凑在一起,说话时间或笑闹了一下。那挺开心自在的模样,看得庆明帝火冒三丈。
你们这些人,能不能顾忌一下他!气煞他也。
就在庆明帝兀自憋闷之时,有宫人嗓音清亮的启声道: "娘娘,人到了。"
这一声话直叫殷皇后丢了手上的茶盖儿,立起身来,几步上前到了六角亭边上,扶着漆红的亭柱,翘首企盼,脸上也绽出笑来。
卫邵亦是含起了笑。
庭中的沈云西和庆明帝皆是纳罕不已,齐皆望去。
沈云西凝了凝神,只见花林深处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上,两道人影慢步相携而来。那是一男一女,男的身形高大,一身玄黑的长袍,衬得人俣俣轩昂,身旁的女子穿的青衫裙,头戴轻纱幂篱,遮了面貌,看不清形容,但只窥那身姿气质,已可见非凡。
沈云西尚还出神呢,庆明帝却是陡然脖子一梗,眼中迸射出难以置信的震惊来。他两眼招子死盯着慢步往六角亭走来的女子,呼吸急促的大喘了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的,那、那是……
庆明帝气儿还没缓顺畅,已经走近来的女子便已掀起了幂篱轻纱,露出那张记忆中熟悉的面庞。
她的肤色,不似从前身居内府的白皙细腻,染上了外头的雨雪风霜,但这一点俗世岁月的痕迹,依旧无损她的气质美貌,反而平添别样的生机活气,和洒脱自由的气息。
幸、幸芳?!她还活着?原来她没有死,她一直都还活着!她是诈死离京的!
“幸芳!”庆明帝还在发痴,殷皇后已冲了出去,祝幸芳也笑着快步上前,与多年未见的好友相拥在一起,诉说久别累积的思念。
说着说着都红了眼。
br />沈云西愣愣的被卫邵牵了过去,对着岁夫人和凌穹行了礼。
"这就是邵儿媳妇吧,真好啊。"岁夫人握住她的手,左右细看了她一看,轻声言语间露出和卫邵极为相似的清和笑意来。
沈云西被大美人直面而来的一笑弄得晕乎乎的,仙女对我笑了……不行,不行,杀伤力太大了,她脑子昏了。她呆呆的,不自觉地把心里的话也说出口来了。
殷皇后哈哈拍掌大笑,岁夫人亦是忍俊不禁。卫邵扶住沈云西,低声笑说: “朝朝,还站得稳么。'
沈云西这才拉回神来,在大美人的注视下,下意识的把脸往卫邵肩旁遮了遮,遮了一回儿,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地往岁夫人这边看。
岁夫人笑了笑,把摘下的幂篱递给身旁的凌穹,卫邵便又领了沈云西向凌穹这个师父兼义父做礼。
这边和和乐乐欢欢喜喜的说话,唯独庆明帝格格不入的死瞪着眼,在岁夫人和凌穹二人之间来回扫射。
凌穹他是知道的,是幸芳给他二儿子请的武学师傅。不过一个一穷二白的江湖浪子,他们怎么会在一起?他们怎么会在一起,还做了夫妻?!
难怪当初非要火葬,不留全尸,原来是为了离京而去,和这浪子双宿双栖!
时至此刻,庆明帝哪里还不明白这所有的一切。
面前刺眼的一幕,让他回想起这些时日的自作多情。他的儿子、他的妻子、他的儿媳妇,他们一家子把他当猴子一样戏耍呢!
庆明帝气急攻心,再抑制不住心头的翻涌,一口老血从嘴中喷了出来。
岁夫人往这边淡淡瞥了一瞥,殷皇后回头看了一眼,便打发田林让他把这老狗推回去了,她气死老狗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理由再留他在这处碍眼了。
田林应声推人离开,任庆明帝无声的哀嚎痛叫。
六角亭这边,殷皇后和岁夫人手拉着手说话,凌穹就坐在旁边安静的煮茶。
沈云西一个劲儿的往岁夫人看,被忽视了个彻底的卫邵,不满的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沈云西这才收回被大美人吸引过去的目光,抱住他的胳膊,冲他弯眼睛笑。
六角亭中,笑语不断,停在玉兰树枝头的鸟雀啁啾两声,向着天空展翅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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