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茹再次上王府来时,沈云西才起身,还在用早午饭。
离了姜家那群人的眼,姜茹又恢复了素日的沉寂顺和,并没有那副故作的诡怪疯态。她见了沈云西便将一个木盒递了上来。
沈云西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银票,正正好填满铺平了木匣。
姜茹说道: "这是家中明面上能兑出来的现银,统共有十五万两,有官票也有私票,另有五处小庄子连成的田庄契书,并有五处闲置空屋的,都在此处了,皆与王妃,兑现当时诺言。"
这官贵之家主要营收无非就是朝廷俸禄、田庄地租的产出、空屋租铺。看起来不多,实际上每年进项还是相当丰厚的。
沈云西盖上木匣,看向姜茹,居然还真给弄到手了,这是怎么办到的?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算姜茹用真假太子妃之事威胁,也不能这么顺利吧。
姜丞相那老狐狸,能做到丞相这一等官位上,那脑子就不是个简单的,能乖乖地受她摆布?
姜茹收到她含了三两分好奇的视线,竟也不隐瞒,快悦坦然地和她说起了姜家发生的一切。说起来她能称心如意,还要多亏了她的好姨娘。
昨日,姜茹提出自己的两点要求后,姜丞相愣住了。"不可能!"姜夫人和代姨娘异口同声。
姜夫人: “你父亲不能辞官!”半辈子好容易爬上如此高位,又正是壮年,还有大好的前程,你说辞就辞?痴人说梦!
代姨娘: "家产不可能给你!"她筹谋多年,所有的东西都该是她儿子的,到嘴的肥肉,岂有拱手送人的道理?你在说笑话!
这姐妹俩难得的,心口如一的同心协力。
被拒绝了,姜茹也没表现出失落,她埋首自吃着小食,只说:“我也不是非要这些东西,不给就算了。人死了都是身外之物,要不要其实也无所谓。"
相比起姜夫人和代姨娘的强烈反应,姜丞相就要显得镇定得多。
有所求,才好办。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所求。
姜丞相晦暗不定的眼珠子在姜茹面上转了转。他给姜夫人递了个眼色,端正的方脸上流出一抹隐秘的松快。
他这女儿,看她这半月来闹出来的动静,原以为是个
有大成算大计划的,原来也就这点本事和谋略。
"你说的我都应。"姜丞相答应得很爽快。
姜夫人被姜丞相拉住了,暂且按捺住了满腔的焦烦急恼和怒火,代姨娘骇然惊叫道:“老爷!”
姜丞相对代姨娘的呼声置若罔闻,摸了两把下颌的胡须,对姜茹说道: “我马上就写致仕文书,一会儿就能叫人呈禀圣上。至于家中资产,你是我女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给你本也合适。今天晚上,你到正堂来,一应之物皆都可过账给你。只一个……"
他厉声道: "你明日必须往洵王府把什么劳什子书信拿回来!"
姜茹抬抬眼,明面上是对视着他,实际边角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紧咬牙关的代姨娘身上。她满口答应: "父亲爽快,我自无不应的。"
两方说定。姜丞相三人便一起离开。
一出了姜茹住的院子。代姨娘就控制不住了,她跟在姜丞相左侧,快迈着步子,手掐着帕子,虽竭力抑制,声音里却还是泄了急意道: “老爷,你怎么能答应她!二姑娘疯了,你也陪她一起疯?家本命脉,如何能交到她手上!"
姜丞相在院子外的雪地里驻足,往里屋瞟了瞟,特意扬高了声,以保证让里面的姜茹能听得清楚: "轻重缓急,你也分不清吗?"
这边院子的下人早被打发得远远的,姜丞相没有遮掩地直言喝道: “我还不是为了大局!”
“我要不答应,事情捅出去,这满大家子人,一个也跑不了!到时候这些身外之物是守住了,你还有命享吗?你一大把年岁了,也不想事的,你也不为姜胤的身家性命考虑考虑!"
姜丞相唱了番戏,才拂袖和姜夫人走了。
徒留代姨娘在原地,一张面上五彩缤纷,变来变去。她紧盯着姜家两口子并肩远去的背影,肩头气颤之后,支起来的头脸上狠意尽显。
而那头离了外人,姜夫人压抑已久的火气也冒出来了,两手直往姜丞相身上打,她当下最在意的不是代姨娘心心念念的家产,而是: "你真答应她辞官,你辞了官,我的谊姐儿怎么办!"
姜茹现在的情况,肯定不能让她和谊姐儿再调一次身份了。
那谊
姐儿就只能与元域凑一处。他们家要是丢了丞相这个位,废太子肯定就没有顾忌了,能放过她女儿才怪!
姜丞相把失态的姜夫人拉入屋中,关起门来和她说道: “你别急。你呀,和姜茹就想到一堆了,还真以为这官是那么好辞的?"
姜夫人一听有门道,这才冷静下来。
姜丞相笑道: “夫人,我在朝为官多年,我底下的这个位置牵涉众广,我突然请辞,圣上是绝迹不会应的。"
姜夫人恍然,是了,辞官又不是你说辞就辞的,还得要上头批啊。她又问:“那家产……”
姜丞相一敲桌子:"你也是糊涂的。家里头的银粮往来都是过你手的,她知道什么?想法子半真半假糊弄过去就是了。等她去了洵王府把寄存的书信取回来,再可清算。"
"姜茹是自作聪明,想是怕我们秋后算账,仗势再把东西夺回去,所以才非要叫我辞官。"
姜丞相笑意转冷,他对姜茹本就没什么父女感情,经此一回更是稀淡至无了, "她是个不服管教
的,又冒起了硬茬,有一就有二,待此间事了,咱们这府里就容不得她了。过后,夫人,你可不要心疼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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