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简宜都是江大的,也都是从境县考过来的,他们老家那个地方教育资源很不好,能考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虽然平时不常往来,但也知道简宜的家庭条件不太好,比她家还要差上不少,听说简宜还是申请了助学贷款才上的大学。
莫倩薇平时在学校食堂里碰见简宜,她餐盘里永远都是那几样食物:五毛钱的饭,一块钱的土豆丝或炒空心菜、外加一份两块钱的肉,有时只吃一碗两块五的打卤面或者焖面。
她就没见过人比她更省的,连穿的衣服也只有那几件。
后来听说谈了个很有钱的男朋友,她以为简宜不会再出来做兼职了,但没想到也没什么变化,平常在食堂里遇见她,也还是自己一个人在角落里坐着。
有一次,她忍不住问她:“你男朋友呢,怎么没总是没见他?”
简宜愣了愣,迟疑了好一会才回答:“他……不太喜欢吃食堂。”
莫倩薇还在发呆,简宜已经拿起帆布袋走了出门,脚步匆匆,像是赶着要去赴什么约。
十二月的江城,气温降了不少,说话都能呼出白气,大街上不少人都裹上了围巾,简宜骑共享自行车回学校换了件厚的羽绒服才出门。
出门前,她的视线停留在书桌上摆着的透明玻璃罐,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把那罐腌菜放进了帆布袋。
这是前几天妈妈特意托同乡的人捎上来的腌菜,一共给了三罐,她想着自己留一个就好,剩下的两罐她打算送给别人。
想了想,简宜拧紧了瓶盖,又在罐头外套了一层保鲜袋,以免待会油渗出来弄脏了背包。
去市中心的地铁上,简宜找到了一个空位,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
从帆布袋里掏出手机,她斟酌了下用词,打算给卫寒发消息。
删删改改,最后只剩简单的一句话:【不好意思,我可能要晚一会才能到。】
直到下地铁,卫寒都没有回复。
不知道是懒得回复还是没看到。
九点十二分,简宜站在会所的门口,踌躇了几秒才敲门。
但里面的音乐声实在太大,估计是没人听到门口这微弱的声响。
趁着里面正吵闹着,她打算跟着服务员偷偷溜进去。
只是事与愿违,她刚推开门,就有人切断了正在演唱的歌曲,门口的动静显得异常突兀,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安静得可怕。
形形色色的目光在身上打量,简宜强装镇定地打了声招呼,继而迅速瞄了一眼包厢的中央,想要找卫寒的位置。
没想到,正和卫寒的视线撞上,她的心猛地颤了颤。
半明半暗的包厢里,他靠在沙发懒懒抬眼看她,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薄唇紧抿,似是不悦。
简宜有种上班迟到被当场抓包的窘迫感,她硬着头皮缓缓走了过去,在他旁边落座。
虽然位置挨得并不近,但那种压迫感却是如影随形。
“坐过来。”他说。
“哦。”
她往卫寒的方向挪了挪。
她今天穿了件厚重的羽绒服,坐下来时更显臃肿,成了圆滚滚的一团,衣料摩擦发出的簌簌声在安静的包厢里听得更是清楚。
她屏住呼吸,一时不敢主动开口,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今天穿得有多不合时宜,大概连旁边站着的服务员都比她穿得更正式些。
那种感觉让她想起了刚上大学那年她陪舍友逛街结果误入了一家奢侈品店,局促、不安、胆怯,那是她现在能回想起来的全部感受。
幸好,包厢里很快有人点了歌,音乐一响,场子又热闹起来,简宜这才松了口气。
旁边的人却开口:“你今天来晚了。”
卫寒声音低沉,说话的语气并不好。
担心这个月会被扣钱,简宜道歉得很快:“因为今天换班的人来迟了一个小时,所以我迟到了,对不起。”
她认怂一向很快。
卫寒没说话,简宜只看见他抿了口红酒,喉结上下滑动,脸上还是刚才那副表情。
其实她一直以来都知道卫寒是个喜怒哀乐都懒得掩饰的人,因为他从来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感受,只有他给别人脸色看,却没人敢在他面前说半点不好,永远都有人捧着他,以他为中心,多的是人为了接近他,舔着笑脸费心讨好。他想做的事,从来都是想做就做,不用在乎任何人的意见和看法,他天生就有这个资本。
和卫寒“在一起”后,她曾深刻地感悟过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她常常会想起一件事,在她高中那会,邻居的爷爷生病了,听说手术费和住院费就要五十多万,那会邻居一家问遍了亲朋好友,最后也只能借到十来万,那还只是手术费的五分之一。
病房的费用高昂,他们做不起手术,邻居一家只好把爷爷接回了家里,那个周末她从县城放假回到村里,经过他们家时,面容枯槁的爷爷坐在巷子口静静地看着院子里守着大门的小黄狗,像是在作最后的告别。
第二天,她一醒来就听说邻居家的爷爷已经离开了。
出殡那天晚上有人做法事,唢呐声很响,她整晚睡不着,开始算她如果要攒到五十万需要多长时间,她想如果一个月能存五千块的话,那也要存八年零三个月,也就是三千零四十天。
3040天,无比漫长的数字。
在她眼里,五十万已经是遥不可及,但在这群公子哥眼里,哪怕是一百万都不够买一块表、一辆车,随便一晚上的花销就是十几万、几十万……
她发呆太久,直到一道响亮的声音把她重新拉回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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