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勋好歹是敲了门才进的,遇上这么个连门都不敲的,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庄泽野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说:“恐怕他去不了杀青宴,那会儿他应该在参加音综。”
说完这句话,他的视线落在常勋瞬间变白的脸上。
庄泽野恶劣一笑:“哦,就是那个你和顾鸣赫同组海选,被刷下来的音综。听他说海选老师劝你好好吃演员饭,别看着碗里想锅里。”
顾鸣赫哈哈笑道:“嗨,又见面了,临时队友。”
常勋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钟可欣笑着给了两人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别太过分。
当他们即将目送常勋狼狈离场之时,温辞述忽然看向庄泽野。
他说:“我不去。”
大家顿时面色各异,常勋脸上那叫一个悲喜交加,都快扯成川剧变脸了。
庄泽野的眼神冷了下来,他刚才头脑一热闯进来,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不领情。看来是他误以为他失忆后转了性子,多余帮他说话。
下一秒,温辞述笃定地宣布他的计划:“我打算去一趟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
钟可欣张大嘴巴,显然没明白他在讲什么,顾鸣赫嘴角抽搐着问:“……那、那是什么地方,你要去干嘛?”
温辞述严肃地说:“那是爱因斯坦的母校。”
这回不光常勋,所有人表情管理失控。
病房里安静了快一分钟,钟可欣赶紧找了个借口,说他身体不舒服,推着常勋往门外走去,顾鸣赫把这辈子最悲伤的事都想了一遍,还是没忍住笑得发颤。
温辞述认真解释:“我知道他过世了,只是想去一趟他母校,看看有没有遗留文献。”
庄泽野仰头捏住眉心,努力平复呼吸。
顾鸣赫看热闹不闲事大:“这你可找对人了,查文献什么的,还得问我们唯一985在读理工科高材生阿野。”
“你少火上浇油。”庄泽野反应迅速地给了他一拳。
温辞述看着他们打来打去,逐渐反应过来:“这些文献不需要去学院里找,是吗?”
顾鸣赫笑得腹肌疼:“是的,有一个东西叫做知网。”
庄泽野皱眉:“你就不能把那些该死的文献忘了?”
不能,温辞述心想,如果我回不去,你会死,太傅也会死。
虽然在历史上你们好像都已经死了……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不高兴,嘴角慢慢耷拉下来,默不作声地抱住膝盖坐着。
钟可欣送完客砰地推门进来,怒气冲天地说:“我服了,常勋居然叫了狗仔在外面蹲着,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顾鸣赫看看她,又看看温辞述,有点惊讶。
她破罐子破摔:“无所谓,辞述都不记得那货是谁了,我骂几句也不会怎么样。现在大家都知道他在这家医院,说不定会有人来骚扰他。”
“那把他接回宿舍?可我们几个都有课,谁有时间照顾他?”顾鸣赫说。
暑假是flora为数不多的全员聚齐时光,公司也给他们塞了一堆舞蹈课、声乐课、形体课,以及还要为第二张专辑做准备,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钟可欣想了想:“确实可以回去,现在不挂水不吃药的,呆在这里也没用,而且辞述的课不能落下太久,除了舞蹈课外还要加个声乐培训,要不然……”
她眼巴巴地看向庄泽野,顾鸣赫也看向他,两人很默契。
庄泽野发出荒唐的笑声:“你们脑子也进水了?想让他住我家,门儿都没有。”
他搬出宿舍后,在距离公司几公里的地方买了套别墅,那里离他上学的燕中理工大学也近,每天晨跑就能过去。
一直沉默的温辞述突然开口了:“我哪里都不去,我不需要人照看。你们说的课我也不会去,我不是歌伎。”
钟可欣:“……”
顾鸣赫被这个词逗得又想笑。
经过一天的相处,温辞述终于发现了庄泽野的不对劲。现在的庄泽野似乎并不效忠于他,甚至可以说有点排斥他,也或者,他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钟可欣又开始感到头疼,对他们道:“你俩先出去,我和他单独聊一聊。”
庄泽野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离开。
在他关上门的前一刻,听见钟可欣无奈地说:“我的祖宗,你别再闹了,大靖已经亡了!”
明明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玩笑话,一句在网上被传烂的梗,却让庄泽野心里突地跳了一下。
大靖亡了——
万一,他心想要是万一。
温辞述真是穿越来的,他听见这句话会有怎样的心情?
顾鸣赫说:“走吧,去吃个早饭,我刚睡醒就被拎过来,饿得都要低血糖了。”
庄泽野回过神来,不禁自嘲,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扯淡的想法。
两人去二楼的面包店买了三明治和咖啡,找到位置坐下吃饭。
顾鸣赫嘴里包着三明治咀嚼,说话含糊不清:“要不是今天这种状况,我都不信他真有臆想症,这简直比男明星怀孕产子还要离奇。”
庄泽野噎住:“还是你说的比较离奇。”
顾鸣赫嘿嘿一笑:“你们昨晚相处的还好吧?居然没吵起来,也算是有进步了。我说你就别再为那件事不高兴了,温辞述就是那样的性格,人家高仲都不计较了,你还在耿耿于怀呢,而且也不一定就是他把高仲挤走的……”
他刚提到这个话题,庄泽野的表情就变得烦躁起来。
“吃饱了吧,三明治都塞不上你的嘴。”他把包装纸从顾鸣赫手里抽出来,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顾鸣赫笑嘻嘻道:“好好好,不说不说。讲正事儿,制作人让我俩写自己part的歌词,你写得怎么样?”
“分分钟的事。”庄泽野懒懒地起身。
两人身形高大帅气,在餐厅里吸引了不少注视。
顾鸣赫酸道:“草,又被你装到了,帮我写一段呗?”
庄泽野的原创名号在“扭转乾坤”的时候就很响亮,加入男团后反倒是一直没有发挥的机会,因为第一张专辑全都是找专人制作的,公司并不想冒风险用他们的原创。
“你上次不是说,我的词味儿太冲,一眼就看得出是我写的。”庄泽野插着兜等电梯。
他写的歌词向来很有自己的风格,顾鸣赫说不上是哪种风格,但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啊,这首词肯定是sav写的”。
“得了,我就说说而已,你要真帮我写我还怕老师骂我呢。”
两人说着话回到病房,看见房门大开。
钟可欣的声音很是担心:“这么不小心,头还没好,又烫到手。”
庄泽野脚步一顿,只见温辞述依旧坐在床上,连姿势都没变过,左手缠了一圈纱布。
钟可欣碎碎念:“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又不让请护工,你叫我怎么放心的下。”
温辞述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双手环绕小腿安静坐着,他没穿袜子,光白细腻的脚背上骨骼突出,一排透明的指甲盖像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排列着。
“怎么回事?”顾鸣赫问。
钟可欣无奈:“他想倒开水喝,结果热水溅到手上了。”
顾鸣赫连忙凑过去看:“疼不疼啊,脱皮了吗?”
钟可欣说:“没脱皮,我给他用冷水冲了半天,刚好这里有纱布就裹上了。”
庄泽野站在床尾,离他们有段距离,安静地看了半天,开口道:“没脱皮的话,别用纱布包。”
“啊,这样吗?我不知道。”钟可欣上前想去揭纱布,却被温辞述轻轻躲开了。
庄泽野对顾鸣赫说:“你去问医生要点烫伤膏。”
“哦,好。”顾鸣赫跑了出去。
钟可欣拿他没办法,只好说:“先吃点东西吧,你们带了什么上来……”
她打开袋子:“哎呀,忘了跟你说,辞述不吃鸡蛋,这个他吃不了,我再去买一份。”
最后一个人出去后,病房彻底静了下来。
庄泽野看了眼他手上的纱布,说:“摘了吧,包着不透气,好得慢。”
温辞述没动静,嗓音沙哑地开口:“我想问你个事。”
“问。”庄泽野撑着床尾看他,表情已经不似方才的冷淡。
温辞述说:“大靖真的已经不存在了吗?”
庄泽野本想说“没错”,犹豫片刻,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它存在过,那是个太平盛世,连我这种历史很差的都有所耳闻。”
“你也不在了吗?”温辞述看向他。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庄泽野讪讪地说:“理论上我还是在的,毕竟这世上没有鬼魂,就算有你也看不见。”
温辞述眉眼愁容,不知在想什么,他个子其实挺高,但骨骼比较纤细,坐在那里缩成小小一团,看着怪可怜的。
庄泽野站了一会儿,走过去将手伸向他,温辞述朝后一缩。
“别动,帮你摘纱布。”他说。
庄泽野并没有碰到他,而是用手指捏住蝴蝶结的一角,轻轻松松把纱布扯了下来。
一圈圈白色细纱烟雾般蜿蜒落下,露出那块红肿充血的手背,皮肤纹理被热水刺激到撑开,好似戳一下就会破的嫩豆腐,看着叫人于心不忍。
庄泽野是个朋友众多的人,别人朋友多的原因是性格开朗,他除了开朗之外还要加一条,爱管闲事。
他安静了几秒,说:“你可以搬来我家住两天。”
闻言,温辞述抬眼看过去。
瞳孔是落日余晖般的色泽,一眼望去清澈见底,仰头时长发丝丝缕缕垂落,自内而发一种轻盈破碎的美感,好像一个轻微的打击就能让他崩溃到支离。
正当庄泽野以为他会感动涕零,红着眼睛呜咽两声的时候。
温辞述轻蔑地移开视线,声音掷地有声:“不必。”
倘若庄泽野不是他的亲信,那便没有了接触的必要。温辞述的态度像丢弃什么小物件一样,显得非常无所谓。
庄泽野:“?”
男大学生有个通病,那就是激不得。
你越拒绝什么,他越跟你反着来。
庄泽野被他语气一激,反骨瞬间就上来了:“什么不必,你知道我家比医院和宿舍大多少吗,给你找个舒服地方养病还不乐意了。”
温辞述嘲笑:“能有多大,比皇宫还大?”
他什么大宅子没见过。
庄泽野心里的火苗在燃烧,眯起双眼打量他,这可真不像温辞述会说的话。
他也不闪躲,冷冷地回视过去。
庄泽野冷笑:“确实没有皇宫大,但我那里有个皇宫里没有的东西。”
“?”
“电脑。”
“电脑,可以查阅各种历史文献,包括爱因斯坦的所有资料。”
庄泽野威逼利诱:“你去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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