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男人也不过二十五来岁的年纪,战国时代虽逼迫着人早熟,她很庆幸能看到的不是书本或是画卷上沉淀后的他们,而是他们藏在在骨子里的少年意气与活泼。
或许这种东西在他们坚定迈向自我道路时会消磨干净,但此刻一现昙华,将铭记终生。
“出发吧,迟了可不好。”
秦昭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背,推上轮椅往前走。前路若有友人相伴而行,风雨不惧。
这是秦昭第一次踏进招贤馆。
虽然来栎阳的次日,她就有在远处望过那么一眼。
那会瞧不出什么,只觉得新建的招贤馆和栎阳的整体风格浑然一体。
如今进去细细一看,好家伙,老秦人简直把勤俭节约刻进骨子里了,说是新建的招贤馆,实际是废物利用,将原先一间老仓库分隔收捡改造来的。
秦昭看不到房间内设如何,但看周围列国士子不见明显消瘦,有些人反倒容光焕发,想必这些贤良之才是受到良好招待的。
她转念即知,秦国可能把能用的投资尽可能地都用在了刀刃上。
库房平地正前方放着漆成全黑的将军案,四周依次摆着不少小案和坐席,更外围的便是些蒲团。国君尚未到来,这里应该是招贤会的现场。
秦昭一行
人停在稍远处的廊下。
她能理解孙膑不太愿意暴露在大众视线里,但不能理解卫鞅。
这个事业心极强的变法达人不仅跟他们一起躲在这,还特意站在孙膑身边,唯恐前方的树干遮不住他又胖了点的身躯。
这可是秦国新君赢渠梁主持的第一次跨国人才招聘会,也是大秦帝国从此广纳六国贤才的开端——
身为在历史上被大书特书"商鞅变法"的卫鞅,不去和赢渠梁"以强国之术说君""语数日不厌”,反而躲起来是几个意思啊?
秦昭看着眼前略显伟岸的青年背影,一想到他神秘兮兮的笑,右脚竟不自觉有些想瑞什么的冲动。
————人都在招聘会现场了,偏偏不想给老板递简历的傲娇都是恃宠欺人。*
“贤良入席,秦公至——”
伴随着掌事呼告,院中即静,士子们拱手揖礼,依次立在两边。赢渠梁大步向前,从容走至案前。
看着院中俯首的贤良,赢渠梁心中不免壮怀激荡。
为顾及士子们抵秦时间不一,不断缩减用度供应这座招贤馆,看到还有这么多人留下,这位秦国新君不免感到一切忍受都是值得。
“诸位先生不畏干难万险,入我秦国,赢渠梁深感敬佩,与我国民共谢诸位涉秦应贤。”赢渠梁平复心中豪情,为表诚意,竟躬身以时揖还礼诸位贤良。
诸位士子起身,面见秦国国君后,不免叹息议论。
赢渠梁自知,比起兄长那副不怒自威的猛将仪态,他的外貌体型确显平庸,不似一国之君。他深知虚礼无法打动这些有志之士,越发淡定从容。虽说功业之心不可量,有志者不怕吃苦,但秦国也非到杂芜之人亦不拒的地步,收罗浑噩度日之徒。
“秦地处西,远离中原,积贫积弱,人才凋零。渠梁心有强国之愿,是以急需贤良助秦强监。诸位饱学之士,秦地求贤若渴,二者恰若久旱逢甘霖。秦国可令诸位一展所长,诸位亦是强秦之不二功臣。
“然秦地与诸国交流甚少,渠梁对诸位所长亦知之甚少。恳请各位贤良再费时日查我国情,视秦之不足,以所长出时宜策论,国府审之,必予诸君适宜职位,若有一丝偏颇,渠梁殿门大开,以待贤良鸣屈问罪。”
士子丛中顿时炸开了锅。
赢渠梁提起笔,推开黑案上的竹简,朗声道:"愿入秦者,渠梁亲笔着墨录名。即使日后无缘,渠梁必以礼谢之,令其不虚此行。”
“何等荒谬!”“闻所未闻!”“秦官高贵!”
大半士子们羞愤起身,甩袖而去。赢渠梁起身再拜。
“诸位士子来秦不易,内吏景监,速速为先生们送上金钱,以资其旅。渠梁谢过诸位。”
国君躬身许久未起,其诚在座皆可观。
有寥寥数人复坐,等离秦士子彻底离场后,空了半数的院子显得格外寂静。
赢渠梁知晓,这些人是真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人,其中大部分人已认可他苛刻的求贤要求,甚至愿意留在贫苦的秦地奋斗。
但他们心中还有顾虑,需要——被消除,才可慷慨赴任。
雨西一个韧机需要一个奖机。
需要有人出来为他们发声,问出他们最期待的问题。
此时或许不适合他这个国君再开口。
赢渠梁期待有人破局,但此刻士子们却陷入一种诡异的矜持。他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态度不够诚恳。
“我愿入秦,秦国国君可敢用我?”
石破天惊的破局之声。
木簪布衣,却是妙龄女子……这不是破局,这是把天捅了个窒窿啊。赢渠梁已经听见四周倒吸冷气之声了。
“渠梁愿闻女士子姓名——”箭在弦上,他只能提笔,稳定心神。
“我叫秦昭。”
雅言似有些颤抖,却说得坚定。
她的姓名让赢渠梁为之一震,他几乎不用再做询问,提笔便在竹简上写下两字。不带丝毫拖沓迟疑,赢渠梁就偏偏笃信她的名字一定这样写。
秦是“秦国”的秦。昭是“天日昭昭”的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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