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胤云知他能言善辩,必定说不过他,只能暗自苦笑。方胥见他总算接受,心中甚喜,浮出笑容。旋即,方胥又想起什么,拉他出走出帐外。凌胤云一脸茫然,问道:「敢问方大人,还有何事?」
方胥凑过耳旁,低声道:「她们丈夫双亡,自今为止,不再婚嫁,坚守贞节,为亡夫守寡。倘若两情相悦,那自是无碍,但是,凌校尉若因近水楼台,强求小女,那便不妥了。」
凌胤云呆了半晌,忽地道:「原是这样,那凌某便放心了。」
方胥见他松下戒心,甚是不解,忍不住道:「凌校尉为何放心,莫非小女不入凌校尉眼里?」
凌胤云忙道:「方大人误会了,两位千金花容月貌,美若天仙。只是此事唐突,凌某对陌生女子,多有戒备。既知她们矢志守贞,那凌某便放心了。」
方胥微一愕然,旋又露出笑容,讚叹道:「难怪褚衣侯这般重视你,年少之人,懂得乐而不荒,实属难得,那小女便交由凌校尉了。」方胥微微一笑,凌胤云躬身回礼,前者离去,后者返帐。
帐内,两女貌美如花,出水芙蓉,令人目不暇给,凌胤云看呆半晌,方才坐下,询问芳名。两女甜甜一笑,齐声答覆。过不多时,凌胤云终弄明白,秀发盘起回心髻的是妹妹,名叫季夏荷,活泼可爱,梳着堕马髻的是姐姐季冬梅,秀丽端庄。稍作解说之后,季冬梅抬起俏脸,柔声道:「凌爷唤我们冬梅和夏荷便可。」
凌胤云见她呵气如兰,温柔细语,倘若是一般婢女,早被人收为小妾。凌胤云心念一闪,想起方胥提及之事,问道:「听说你们身怀绝技,敢问为何?」
季冬梅轻声道:「我擅长下毒,荷儿擅于暗杀。」此言甫出,凌胤云瞠目结舌,诧异万分。下毒暗杀,这岂非刺客所为?季夏荷瞧凌胤云呆然模样,掩嘴一笑,道:「凌爷不须担心,我们两姐妹既奉乾爹之命,那便不会伤害凌爷。」
凌胤云这才明白为何方胥说出那席话,倘若他真心存不轨,意图染指两女,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稍坐一会,凌胤云虽见她们乖顺,却又想起方才之言,一时尷尬。片刻,他假借公务之事,匆忙出帐。
凌胤云甫走数步,见到了耿行锋,上前追问道:「大哥,莫非你早知道了?」
耿行锋知他指季氏姐妹,吁出一口气,苦笑道:「此事义父也应允了,我难以替你推辞。对了,我方才把这事告诉了四妹,她看起来很不开心,若你间暇之馀,不妨去哄哄她好了。」
凌胤云暗自叫苦,摇头道:「我自己都搞不定了,怎还有馀力管她?」
耿行锋轻拍他肩,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妹喜欢你,始终如一。如今,你身旁多了两位俏姑娘,她自不是滋味。」
凌胤云无奈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耿行锋道:「你也别哀怨了,两位美婢在旁,左拥右抱,夫復何求?好了,咱们说说正事,有件事你定会欢喜,方才白子嵐派人过来,邀你一叙。」
凌胤云闻言大喜,惊道:「他也来了?」
耿行锋若无其事道:「这儿是鹿州,他身为褚衣侯长子,自会出席。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虽你们幼时交情甚好,但他现今是将军,你可别失礼了。」
凌胤云点头道:「放心,我明白。」打从进驻雪泉关开始,凌胤云一路上劳碌奔波,战战兢兢,实在累人。此刻听闻幼时故友邀约,心中甚是欢喜,难以言喻,他稍作梳洗,前去叙旧,很快便从人群之中发现白子嵐。
白子嵐身穿素服,文质彬彬,正与雍山君谈话。凌胤云瞧见雍山君,心中一惊,暗忖道,雍山君乃滇成王次子,身分尊贵,若此时去找白子嵐,恐被他搭话,那便麻烦了。正当他想转身,暂避雍山君,白子嵐注意到他,朝他挥了挥手,他只得暗自叹气,硬着头皮,上前作揖道:「卑职见过雍山君和白将军。」
白子嵐看向雍山君,笑了笑,道:「这位是凌胤云,他乃是袁总兵义子,目前担任雪泉关校尉。」
雍山君稍作打量,道:「原来是袁总兵义子,难怪英姿颯爽,气势慑人。正所谓英雄出少年,我很期待你的表现。」正当凌胤云想回话,雍山君瞥见其他人,匆匆告别两人,快步离去。凌胤云暗自苦笑,以他身份地位,怕是一整天都得这般虚应他人,席不瑕暖。
白子嵐目送雍山君远去,旋即回过头来,朝凌胤云的脸上拧了一把,捉弄道:「好傢伙,多年不见,竟长得这般英俊,你可有家室了?」
凌胤云听他轻快语气,顿时亲切不少,微笑道:「卑职尚未娶妻。」
白子嵐轻拍他肩头,苦笑道:「还说什么卑职,在我面前别来这套了,若连你也这般待我,我便无人能说心里事了。」
凌胤云耸了耸肩道:「毕竟你现在可是将军,若让人瞧见我以下犯上,那还不把我拖去打几十大板,以儆效尤。」
白子嵐故作讶然道:「堂堂凌校尉,战场杀敌,勇猛如虎,竟怕起几块木板,这要让人传出去,岂不貽笑大方?」
凌胤云哑口失笑,道:「好呀,你敢损我。」他顿了顿,旋又想起什么,歉然道:「对了,先前我在关外退敌,听闻你大婚之喜,我没来得及参加,真是对不住了。」
白子嵐笑了笑,道:「你若要道歉,改日饮酒,咱们不醉不归。」
凌胤云洒然道:「好,咱们通宵达旦,看谁先醉,谁就买单。话说回来,我还以为你不会结婚了。」
白子嵐一脸纳闷,反问道:「婚嫁之事,虽未由我做主,但我年纪亦不小,为何你认为我不会结婚?」
凌胤云贼笑道:「我人虽在关外,但没少听闻你的事。据说白将军风流倜儻,英俊俏美,堪称鹿州第一美男子。你不知道呀,有多少好男色之人,谈论起你来,那嘴脸像是要把你吃了。」
白子嵐伸出拳头,轻捶他胸口,苦笑道:「好呀,你竟敢笑话我,你就不怕我现在唤人过来,治你以下犯上,胡乱造谣之罪?」
凌胤云双手一摊,故作委屈道:「倘若说出事实,必须挨上板子,卑职亦是无可奈何。」两人对视一眼,互相大笑。凌胤云暗自庆幸,幸好白子嵐,依然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没有太大改变。
两人畅谈往事,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凌胤云正要告别,白子嵐忽地道:「既然袁总兵没来,那便不打算支持任何一方了?」
凌胤云反问道:「什么意思?」
白子嵐神色凝重,皱眉道:「现在白虎国局势动盪,共分三股势力。其一,便是以太子为首的太子党,其二是以乐平君的商贾党,最后是雍山君的武官党。近来王上年事已高,他们暗潮汹涌,各自较劲,情势每况愈下。方才雍山君来找我,便是想拉拢进他阵营。」
凌胤云心中甚惊,面色忽沉,肃容道:「自古以来,王位均传于太子,莫非其中有变故?」凌胤云凝视半晌,但见白子嵐一脸肃然,虽不言语,但已道尽一切。凌胤云轻叹道:「我们位处关口,不近朝中之事,仍会捲入其中吗?」
白子嵐瞥他一眼,冷然道:「只要你拿官餉,食官粮,便置身其中。我猜袁总兵也只是时局未清,不肯太早表态。」
凌胤云沉思半晌,直言不讳道:「倘若真如此,我便会归隐山林,种田砍柴,日子应该也算过得去。」
白子嵐微微一笑道:「你就算归隐,我也会将你拖出来。」
凌胤云不解道:「你这又为何?」
白子嵐目光冷峻,确认四下无人,附耳道:「你不肯加入,均因你不喜那些人,但若跟随之人是我,你会怎么做?」
凌胤云身子一震,仰后半尺,厉声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白子嵐平心定气,若无其事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倘若百姓陷于水火,民不聊生,你能坐视不管吗?若换作是我,定不辱天命,力求国家兴盛,安居乐业。」
凌胤云怔了半晌,哑然失声,不知所措。他没想到白子嵐竟有这般念头。难道经歷多少岁月,人终至会改变?莫非方才间谈,俱是虚与委蛇?诸多想法,顿时涌上心头,令他百感交集。凌胤云轻叹道:「我有点累了。」
白子嵐明白他所想,拍了拍他肩膀,淡然道:「你放心,我依然是那个我,你不须顾虑太多。我方才所言,若令你不快,那就将它忘了。我不想因为这事,破坏我们之间感情。」
凌胤云看了看他,点头道:「我明白了。」他施了个礼,转身离去。好不容易与白子嵐叙旧,他没想过是如此收场。虽白子嵐嘴上说不在意,心里又是如何想,凌胤云无从而知,也不想去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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