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王寨里,几盏昏暗的灯挂在木桩上,守卫靠在毡帐边, 昏昏欲睡。
林大文潜伏在暗处,警惕四下打探之后,不由得心一喜。
耳边,响起赵寰先前的分析:“此处是金国,又是兵营, 守卫巡逻最严密之处, 当在完颜宗弼的院子。”
“我先前是没得选, 你们这次不要再用桐油。桐油气味太重,兵营里人多拥挤, 很快就会被发现。”
“用引火的松明子,林子里很好找,到处都是, 烧起来不输桐油。”
林大文心中对赵寰的佩服更甚, 暗自告诫自己, 一定要小心谨慎,定不能出乱子。
再次仔细观察之后,林大文无声朝身边的同伴示意, 率先弓着腰, 轻手轻脚往前冲去。
毡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金兵睡得正沉。林大文与同伴分开, 飞快沿着毡帐周围撒上松明子。
五袋细碎的松明子, 被他们撒了个遍。火折子微弱的光芒, 接连二三闪起。
旋即, 一点即燃的松明子,在地上轰然燃烧。火苗卷着毡帐,顷刻间,兵营变成了巨大的火场。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惨叫疾呼声,接连二三响彻夜空。守卫被惊醒,他们连滚带爬起身一瞧,三魂被吓破了两魂。
几个金兵在往外奔跑,他们边跑边喊:“着火了,着火了!”
待他们跑得不见了,守卫方回过神,手忙脚乱招呼人救火,扯着嗓子喊:“去给元帅报信,去报信!”
空气凛冽,夹杂着松油味,焦味,弥漫在夜空里。
林大文窜出兵营,身后是混乱的嘶吼。他回转头,借着火的余光看向同伴。
清点人数之后,见他们还在不断频频回望,急急低声道:“快走,记住二十一娘的吩咐!”
同伴们心神一凛,赶紧趁乱出了王寨。外面接应的人等到他们出来,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往住处赶。
今夜,注定难以平静。完颜宗贤等几处兵营里,接连二三起了火。
几队人马回到了住处,在毡帐里焦急等候的严郎中,抬起手清点着人数,“一
,二......十四,十四!还有人呢?缺谁?高顺呢?高顺......”
奔波劳碌了一晚,滴水未进。加上寒风一吹,汉子们干燥的脸颊皲裂,嘴上溢出丝丝血迹。他们无心管这些,一起齐看向了祝荣。
祝荣与高顺一伍,他眼眶血红,满脸的伤痛会晦涩。嘴张了张,说出来的每句话,都艰难无比。
“高顺走在最后,我们放完火,按照原先的计划准备撤退。兵营里的金狗恰好跑了来,与高顺遇上,他被抓住,金狗问他怎么回事......”
祝荣闭了闭眼,眼前一片火红。
高顺回头,朝他们这边看了眼。祝荣这辈子,都忘不了他的眼神。
决绝,坚定,欣慰。
高顺唇形动了动,脸上是解脱的笑容,与他们无声道别。
很快,高顺回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拖着金兵,义无反顾扑进了熊熊烈火中。
许山平时与高顺最熟,他神色惨痛,抹了把脸,低低道:“高顺的女真语说得结巴,一说话就会露馅。他怕暴露,肯定是抱着了必死的决心。高顺与我说过一次,他妻女都被金狗糟蹋了,找回来的当晚没能撑过去。阿爹年迈,当时就一口气没能上来。他来不及给家人收敛下葬,就被金狗抓到了金国。”
他们来到金国的这些人,谁不是家破人亡。大家有个不成习俗的约定,彼此不说过往。
除了偶尔哀悼,莫名痛哭。实在苦得受不住,在崩溃的时候,会吐露一二。
祝荣说不出来什么表情,他望着被挡住的灯盏,豆大的火光摇曳,眼
前浮现出汴京城破时的过往。
他与高顺一样,和和美美的家,一下分崩离析。那段回忆太过苦痛,祝荣极少去想,一想,他就没了活下去的力气。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严郎中读书多,他有时候得了一盏酒,吃了两口后,就一遍遍念这两句诗。
祝荣书读得少,但他听懂了这句诗,自认为比谁感触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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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的门,依然没能挡住开封府尹带来凶神恶煞的帮凶。以及杀人如麻,如同恶鬼般的金兵。
所有人都沉默,哀伤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严郎中呐呐地道:“二十一娘呢,她可顺利?”
*
屋内光影绰绰,赵寰朝着完颜希尹展颜一笑,笑容明媚灿烂。
完颜希尹觉着眼前一亮,又像是见鬼般,难以置信盯着赵寰,一下愣住了。他到底狡猾,很快就回过神,手撑着炕翻身跃起。
赵寰就等着这瞬间的机会,揉身扑上去。完颜希尹丑陋的肥胖身躯,此时不着寸缕,滑不留手。
完颜希尹身手灵活,就势一翻滚,随手抓起被褥投掷过来,张嘴就要唤人。
赵寰手如藤蔓,缠上了完颜希尹的脖子。“来......”短促急迫的声音之后,他的脖子被死命钳住,脸涨得通红,下意识拼命挣扎。
完颜希尹力大如牛,铁般的拳头乱击打向赵寰,她听到了自己骨骼喀嚓的声音,痛入骨髓。
赵寰浑然不顾,使出格斗擒拿术,手臂依然死死圈住完颜希尹的脖子,丝毫没有放松。
缩在角落簌簌发抖的小娘子是族姬赵青鸾,今晚刚被完颜希尹要走。
在炕上,赵青鸾被折腾了整晚,她连哭都哭不出来,全身伤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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