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喻即安跟着他爸去收拾厨房,出来后又被喻鸣叫去书房,说是讨论菜谱和工作问题。喻即安不情不愿地去了,临走前还眼巴巴地问梁满: "阿满,你不留一下我吗?"梁满: “……”那我不有病么,叫你的是你爸!喻即安哀怨地走了,老太太看得哈哈大笑。
梁满和她坐在餐桌让继续吃生日蛋糕,老太太看着她,目光里有很明显的欣慰之色。"小安这孩子,平时在家都不太爱说话的,多亏你来了,他才活泛点。"
梁满笑笑: “每个人性格生来不同,他就是个喜静的性子。”
老太太摇摇头,面上又露出一抹愧疚来:
“是我和他爸没照顾好他,以前小的时候其实还可以,但后来高中,他被人害了一次,就更不爱说话了。"
梁满一惊,忙追问道: “被人害了?怎么害的?”
梁满没想到,只是过来吃个生日饭,居然会听到喻即安被人害过的事。惊得她连忙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她问完脑子里还想了好多种可能,被校园霸凌了?还是被人下药了?害他的人是因为不喜欢他,还是因为有什么过节,甚至是利益之争?
“谢同学不杀之恩”虽然是玩梗,但梁满从来不敢小瞧十几岁的少年人的恶意,有时候他们比成年人更加脆弱冲动,可能只是一句无心的话,就会引起他们的仇恨和杀机。
老太太叹口气,回忆道: “小安从小就很聪明,学习成绩很好的,中学的时候搞竞赛,他去参加生物的奥赛,如果比赛拿到国奖,他就可以保送到京大,去读临医八年制。"
而喻即安是容医大毕业的,换言之他在竞赛中没拿到国奖,没有保送,后来参加高考,也没有报考京大医学院。
梁满问: “是有人在他的比赛中做了手脚?”
比如诬陷他作弊什么的。
老太太又叹了口气,眉头蹙起,仿佛那是一段特别让她难受的回忆。
“是小安一个同学,和他参加同一个竞赛,成绩比小安差一点点,大概年级第十名那样,保送名额就两个,参加同一个比赛的人里,他觉得就小安和另一个同学有希望拿国奖,就觉得他们俩都是大威胁。"
“另一个同学是其他班的,他不太接触得到,就想把小安给拉下来,那样他就少一个对手。”
那个时候为了参加比赛,喻即安中午都是不回家吃饭的,就为了争取多一点时间来刷题。
老太太心疼他,每天早早给他炖了汤,第二节课的大课间时送去学校给他。
“那天也一样,我还记得我炖的是海带绿豆排骨汤,他有点上火,我就给他炖个清热的。”
结果没有想到,才刚过中午,她就接到学校老师的电话,说喻即安被送去了医院,正在抢救,让家长赶紧过去一趟。
老太太当即就慌了,以为是个骗子,毕竟她几个小时前才刚见过孙子,人还好好的,精神得很,怎么会突然要抢救?
她
给喻鸣打电话,喻鸣联系上那边医院的熟人,得知急诊真的接了一个叫喻即安的病人,是乌/头/碱中毒,正在进行洗胃和抢救。
喻鸣知道以后赶紧扔下工作赶过去,到的时候喻即安的情况已经不太好,医生正在讨论要不要给他做血液净化。
"后来呢?"梁满失声问道,脸孔都有些发白。
她是没学医,但也不是完全什么都不懂,都要血液净化了,情况怎么可能会好。
"后来他爸到了,立刻同意做血液净化。"老太太说, "很受罪的,要把血抽出来,过滤掉毒素之后再输回去,你想想,唉。"
她叹气,梁满忍不住问: "就是这个什么同学下的毒?他怎么下的?"
“老师和医生都报了警,警方问过他周围的同学,同学说他中午吃的是食堂,还喝了家里给他送的汤,其他同学都没事,可见食堂的饭菜没什么问题,就送检了剩下的汤,在汤里查出了乌/头/碱的成分。"
老太太说: “怎么抓到人的呢?是教室里的摄像头,老师说,那个摄像头一般是在学生考试的时候才开,但那个时候正好七月底,高三开始补课,校领导要观察一下这帮学生老不老实,就让人开了监控,刚好拍到这个学生靠近过小安的书桌,同学告诉警察,他们俩都是要参加生物奥赛的。"
警方当然也不愿意怀疑一个成绩好的学生,人们通常会先入为主地觉得,学历、成绩和人品道德是成正比的。
但还是把那个学生叫来询问了一下,警察告诉他,喻即安正在抢救,很可能会死亡。
"他就被吓得说了实话,说自己只放了一点点乌/头/碱,没有想害死他。"
老太太的眼睛湿润起来,声音有些颤抖: “乌/头/碱只要0.2毫克就能让人中毒,3到5毫克就等让人丧命,他居然还说没有想害他性命。"
“真是岂有此理!这人简直就是个坏种!”梁满一拍桌子,眼里简直要冒烟,忍不住破口大骂,"实在是太过分了,就应该让他去坐牢!"
老太太摇头叹气: “比赛在八月份,他们刚刚高三的时候,那个学生还是未成年。”
"……那就这么算了?&#34
;梁满震惊,觉得心里涌动着戾气,就因为他是未成年,所以就这样逃脱惩罚?
难怪网上那么多网友会说未成年保护法应该叫未成年犯罪保护法。
她追问后来的处理结果,老太太说: “还能怎么样,赔偿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大概赔了二十多万吧,还有赔礼道歉,学校不愿意闹大,竞赛马上就开始了,闹大了影响不好,小安已经不能参加比赛了,校领导不愿意再错过一个种子选手。"
“喻即安哪个学校的?怎么校领导能这样,难道学生的成绩比人品更重要吗?!”梁满生气极了,气鼓鼓地问。
老太太苦笑: “每个校领导追求的东西都不同,有的人……学生对于他们来讲,是政绩,是成绩,他们不是来教书育人的。"
哪个行业都有这样的领导,一切唯成果论,至于取得成绩的过程和手段是否道德是否合法,只要不牵连到他,他就根本无所谓。
梁满后来还是问出来了,喻即安是实验中学毕业的,她非常震惊,那可是实验中学,升学率杠杠的,多少大佬都毕业于实验,怎么喻即安那一届的校领导这么……
但想想老太太的话,她又忍不住泄气,垂头丧气地道: “他们太过分了!”
"这样的学生,为了一个保送名额,就能够对同学下毒手,就算他上了京大又怎么样,简直是玷污了京大的门楣!"
梁满骂道: "简直就是一个气量狭小的小人,要是让我见到他,一定大耳刮子把他扇成猪头!"
老太太面无表情地淡淡道: “上什么京大,他被这么一吓,竞赛根本没发挥好,保送名额被另一个同学得了。"
梁满闻言立刻道好: "给狗都不给他!"
骂完她又问: "后来呢,喻即安怎么样了,他什么时候好的?"
至于喻即安,当然是错过了竞寒,他七月份中毒,八月份比赛就开始了,别人上赛场的时候,他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后来情况稳定以后,喻鸣做主,将他转到了容医大一附院继续治疗,所幸对方加的乌/头/碱剂量还不到致死量,喻即安在血液净化和对症支持治疗了一段时间以后,情况逐渐好转。
不好在那个时候才高三刚开学,他
恢复了大半年,最后还是赶上了高考。
“全市理科榜眼。"老太太骄傲地告诉梁满, "小安学习成绩一直很好的。”
梁满好不怀疑这句话有水分,她知道这个人的记忆力一直绝好,人又聪明,考试对他来讲是家常便饭。
只是想到他受过的苦,她就觉得心里扯着疼。
刚说完这件事,喻即安出来了,好奇地笑着问: “你们在聊什么?我和爸在书房都听见热闹声。"
梁满转头看他,看见他脸上没有阴霾的淡淡笑意,心里又是一揪。
她想用力地抱抱他,却又碍于老太太在场,于是只好按捺下内心翻滚的情绪,勉强地笑笑: “没什么,聊你小时候的糗事呗。"
"……是吗?"喻即安打量着她的脸色,觉得有点不对,狐疑地反问道。
梁满点点头, “当然是,我骗你干嘛。”
说完迅速转移话题: “你要不要再吃一块蛋糕?”"好。"他犹豫两秒,应了声,过来和梁满坐一起。
蛋糕的味道很好,主要是蛋糕胚做得足够松软绵密,奶油也是用了上好的动物奶油,吃起来口感像棉花,又像云朵。
喻即安吃了一块,觉得自己还能再来一块。
“那就吃。”察觉他的目光,梁满立刻又给他切了一块。
老太太见状忍不住说: “吃多了也不好,糖分超标,会变胖哦。”喻即安听到这话手立刻就不动了, "呃……那我不吃了。"
变胖了就会没有六块腹肌,阿满会不喜欢的,她最喜欢摸自己的肚子。想到梁满葱白的指尖在自己小腹上划过的情景,喻即安忍不住耳尖一红。
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眼梁满,见她没发现自己的小九九,于是松口气。
梁满没注意到他的赧然,把蛋糕往他这边推了推: “想吃就吃嘛,多吃一块蛋糕热量也还好,大不了你多跑一个小时跑步机,再说,你胖了我也喜欢。"
那么长一段话,喻即安的耳朵就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他欻一下扭头看过来,压抑着兴奋问道: “真的吗?”
梁满这会儿满心都是,我男朋友吃过大苦头,
得好好补补,人生苦短,享受一下口腹之欲怎么啦,我男朋友吃过大苦头!
因此心里对他的感情是怜多于爱的。
闻言点点头,回答得很肯定: “当然了,人总会变胖的,不然怎么说千金难买老来瘦。”“你说得很对。”喻即安很赞同她的话,一脸高兴地把蛋糕拿过来吃了。老太太看着这一幕,嘴角狠狠一抽。
果然,换了个新房子之后,有的人连脑子都一起换掉了。这种话居然也敢信,从帅哥变成胖帅哥,是什么好事吗?小梁又不傻,怎么可能喜欢胖子!
喻即安不知道他奶奶笃定他很快就会见识到人心险恶,听梁满问他: “你刚才跟叔叔都聊了什么?"
“主要是聊工作上的事。”喻即安应道。
喻鸣毕竟是肿瘤医院的副院长,在专业领域深耕几十年,他看问题的角度,认识的人脉和能接触到的消息、资源,是现在的喻即安暂时无法企及的。
但谁叫他是喻鸣的儿子呢,还是那种有出息肯上进的儿子,当老子的当然要抓紧时间和机会给他传道授业咯。
而且还有一件事, “爸让我出去以后,想办法问问有没有合适老师的药,你知道的,有些药……它还在试验阶段。"
这纯粹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做法了。
梁满不由得惊讶: “冯教授的病,这么到这个地步了吗?”
“小细胞肺癌的患者生存期都比较短。"喻即安实话实说, "就算能找到药,也只是拖一段时间而已。"
他没告诉梁满,冯教授已经跟他和王晓云交代,如果那天真的来了,不要给她做有创抢救。
因为那样太痛苦了,她无法忍受自己插着管躺在病床上一动不能动,意识清醒,但就是不能主宰自己的躯体,吃喝拉撒全都不能自己控制,尊严尽失,会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梁满只看见他眼睛里涌动的悲伤,以为他是为冯教授难过,于是伸手握了握他的手。"会过去的。"她说。
她知道冯教授不会好起来了,但她留给喻即安他们的难过和悲痛,终究会被时间掩埋。她顿了顿,又问: “你和王医生把冯教授的书稿整理出来了?”
喻即安点点头, "大师姐已经交给出版社的编辑了
,应该很快就会出版,明年吧。"梁满说那也好,总归是有个念想。
聊了两句这件事,梁满迅速转移话题,不想在老太太过生日的日子继续这么沉重的话题。喻即安吃完蛋糕,老太太说想去睡一会儿,让他们自便,喻即安就陪梁满在附近闲逛。
梁满一边走一边哼歌: "……世间所有路都将与你相逢,而我将爱你所爱的人间,愿你所愿的笑颜,你的手我蹒跚在牵,请带我去明天……”[1]
她一路走,一路将喻即安的手紧紧握在手里,喻即安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奇怪,但又不知道怎么问才好。
于是只好安静地陪着她,听她唱完歌,就夸: “唱得很好听。”
梁满点点头,忽然停下来,转身一把抱住他。
大白天的在马路上拥抱,喻即安吓了一跳,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但又舍不得让她松手。
"……阿满,你怎么了?"
"没怎么。”梁满摇摇头,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眼睛, “喻即安,你一定要好好的。"喻即安有些懵,点点头: "好,可是……"
怎么会突然叮嘱他这个?
梁满见他一脸茫然,又强调了一遍: “我说的好,是要活到七老八十,死我后面的好。”喻即安一愣,眨眨眼,试探着问道: “……阿满,你是不是突然有什么词语在嘴边想不起来怎么说,比如长命百岁?"
梁满: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王菲《如愿》歌词。
阿满:有些人是笨的,我心疼他都不知道。
喻医生:……这跟蛋糕有关系吗?
阿满:你可以再笨一点。
奶奶:哎呀,他的脑子已经和房子一起换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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