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百衣就这样平静地接受了,在伤心之后不强求。
大约是因为衣衣懂事又聪明,束雁玉格外怜惜衣衣,这一点束雁玉都必须要承认:她不合格因为她有私心,她的爱不是完全平均,她有一个最爱的孩子。
束雁玉在给完红包后又摸出一张卡,放到她手心里,让她握好:“这里寸土寸金,不要为我花太多钱,剩下的钱你给自己添置点东西。"
“有医保,异地医保也能用,花不了多少钱的。”师百衣骗了她,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走医保系统。
现在的医保限制太多,反而会耽误病情,所以师百衣选择了全自费。
她有一些积蓄,但由于她常年给慈幼院捐款,还资助了一些贫困山区的女孩,导致雁姨生病后,她的经济状况一下变得拮据。
她跟邓芮欢借了一点钱,开口的时候实在不好意思。
但邓芮欢表示:“宝,你跟我客气什么,多少人想借给你钱都还没这个机会呢,叫我捡了个便宜!"
当时邓芮欢说着说着给了她一个拥抱:“一切都会过去的,你是强大的师老师。”
师百衣无论是在被朋友背叛时还是在实验失败的时候都没有怀疑过自己,唯有这次雁姨生病的时候感到了无力,一如当年自己意识到父母永远也不会来找自己的无力感。
但是好在,这一次她还有朋友们以及自己热爱的事业。
人的支撑点永远不能只有一个,人要与这个社会建立很多的联系,才不至于在受到挫折的时候失去方向。
此刻,师百衣神情与平常无二地把那张储蓄卡还给雁姨:“而且,您要相信我,我已经……长大了。'
束雁玉意识到她是真的老得不能再老了,否则怎么会明明想多看衣衣一会儿,却
抵挡不住身体的困意,最终还是沉沉睡去了。
师百衣为她捏一捏被子,拄着拐杖慢慢走出去,拐杖落地的声音极轻,似乎也是怕惊扰床上的人。
她去这一楼层的自助缴费机,想再存一点以备不时之需,然而令她惊讶的是,已经有人替她付过钱了。
是谁?知道雁姨生病的人不多,谁会这样自作主张?
是岑老师?不像是他,师百衣最终否定这个答案。
岑宁也许会不打招呼给雁姨的账户上充钱,但做完之后必然会告诉她。
师百衣在自己认识的人中排除了一圈,并没有找到符合的人选。那么就是雁姨的朋友了。
师百衣收好卡,来到护士台,询问除了她以外最近是否有来看束雁玉的人。
值班的护士想了一会儿:“有个小伙子来过,二十来岁,挺俊的。”护士说的应该是周玄。
"还有其他人吗?"
护士翻了翻访客记录表,说:“还有个女人,挪,名字电话还有联系地址在这呢。”
护士说:“我倒想起来了,两个人吵了一架,不知为的什么事情。”
师百衣的视线重新落到那行访客记录上:扈绿春151xxxx6666帝都市东城区城凤花园6幢。在所有的访客记录中,只有这条记录写的最详细,其他人最多写个名字和电话。
师百衣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那个她素未谋面的抛弃她的生母。她曾期待过她,但不是现在。也许她确有什么苦衷,但是这么多年了,又何必呢?
师百衣向护士道谢,并请求她:“我们并不认识这个人,如果下次再来的话,可否打电话给我?"
医院的护士见过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曾经产科有人偷了医生的白大褂,装作医生去偷孩子。
这里虽然不是产科,也总有奇形怪状的人混进来,所以听到师百衣这么说,护士心里一咯噔,心中暗生提防,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好。"
看来这家人有问题,得留个心眼平时多注意。不过这年轻女人叫自己给她打电话也好,省得下次那位不明来客再来,她们也不知道该不该拦。
"谢谢。"
师百衣回病房的时候才发现雁姨
已经醒了,她满脸慌张神色,在看到师百衣后又隐藏起来。于是师百衣主动说:“我去找医生问个事情。”
束雁玉信以为真,反劝她不要担心:“我真的挺好的,也不用你陪,你回家休息吧,你不是还养了一只宠物,要喂东西吃的吧?"
师百衣说:“那我在这陪你一会儿就走。”
她赶在雁姨开口之前说:“我也有些想你了。”
她拄着拐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给雁姨削了个苹果:“那等会儿,我把护工叫过来陪你睡觉,你有什么需要就喊她。"
束雁玉接过来,欣慰地点点头:"好。"她内心的恐惧不安似乎消散了。
师百衣又提出:"之后你就留在帝都市,好吗?"
据她所知,雁姨也没有其他亲人了,慈幼院的事务也有别人接管。
束雁玉说:“还是算了。”她又避开了这个话题。
最后师百衣拗不过她,只好先回去,然后与门口逗蚂蚁的周玄撞个正着。
当时他背对着她,半屈膝蹲在大门口,他的身旁还放着一个令人无法忽视的大果篮,就是那种很俗气,但很符合老一辈审美的果篮。
“周玄。”她叫出了他的名字,结果他下意识想跑,走两步又跑回来拿果篮。他像做错事的人站在她面前,乖乖和她打招呼:"师老师。"
“在这里做什么?”师百衣问。
她看着他的神情变幻莫测,像是正在飞速寻找理由,于是她帮他说了:"你跟着我来的?"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周玄想为自己辩解,却想着二哥提醒自己的话:不要把自己框限在某个身份里,框限久了就跳不出来了。
所以他咬咬牙承认:“对,我担心你。”他提着手中的花篮说:“也想来看看阿姨。”
黑暗的小路上,只有一排即将罢工的路灯闪着微弱的光,这种弱光线的环境让人的五感更加敏锐。
他的气势与往常不一样,沉沉地压下来,但并没有压迫的气息,他似乎只是一只虚张声势的狮子。
"对不起。"他很快又道歉了,跟人这件事情是他不对:“我……”他该找什么理由,好像每一条都不合适
。
师百衣却没有再问了,她往旁走一步,看他仍然发愣,说:“不是要去看雁姨吗?”她纵容他过了界,在她还未意识到的情况下。
"好嘞!"
病房里的束雁玉还没睡觉,她正在和房间里的护工聊天。
护工羡慕她:“你女儿真孝顺,这医院里的没有几个比你更有福气,你女儿多大了?成家了没有?"
束雁玉说:“今年24了,春天的生日。”具体哪一日她并不知道,当她把一一捡回来的时候是春天。
护工:“那还小,我看着也觉得小,不过人倒是蛮稳重的,还在念书哇?”
束雁玉眼含笑意:“已经工作了,在肿瘤医院当老师。”
束雁玉是行外人,其实分不清师百衣在做什么,只知道她的孩子很厉害。
护工惊呼一声:“我的娘哟这也太厉害了。”
束雁玉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是有些虚荣心的,她骄傲地说:“这孩子从小就省心。”
护工问:“那有对象没?”
束雁玉摇头:"她的感情生活我不强求,如果遇上两情相悦的就谈,要是遇不上,不谈也行。"
护工的思想比较传统:“那怎么行,老了怎么办?”
束雁玉说:“老了有老了的活法,结婚和养孩子又不是为了保障自己的老年生活。倘若遇上一个当甩手掌柜的丈夫,哪里有一个人过舒服。"
护工反而被束雁玉说动:“你说的也是,年轻时伺候小的,小的上大学了还要伺候老的,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不过你对你未来女婿有什么想法?"
束雁玉还真的想了一会儿:“多优秀倒不一定,反正再优秀也是比不过我的衣衣的,所以我更希望他负责任有善心脾气好,凡事以我的衣衣为先,尊重她的想法……"
她希望那个人可以给衣衣非常丰富的爱。
护工却咋舌:“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男人?还要长得好看,现在长得好看脾气还好的男娃早就在上学的时候被人预定走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束雁玉说:“请进。”
护工认出那是她的雇主,
后面还跟着一个脸生的年轻男人。束雁玉问:"怎么又回来了?"师百衣笑着说:“有人来给您送果篮。”
束雁玉的视线重新回到周玄身上,这是她第二次见周玄,周玄的模样自然不用说,相貌优越,气度不凡。
虽然长了张精致的脸,却有一股地主家的傻儿子的气质,让人很是放心。
束雁玉琢磨着,这不就有个符合条件的人选?
周玄被师百衣提醒,从懵然中缓过神来,四肢像刚驯化一般,竟然同手同脚地走过去。他拘束地说:“阿姨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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