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华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几剑就将魔兽分尸了。"多、多谢二位恩公!"
少年惊魂未定,脸都是白生生的,看起来不过十来岁,长得颇为清秀,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蓝色袍子,上面沾了点血,还划破了几处。
窄袖,用了麻绳细细地扎紧了,腰间挂着个小酒葫芦,一副散修打扮,他的剑还直挺挺地扎在地上,一晃一晃的,寒光照在少年眉眼之处,竟让牧白觉得隐隐有几分熟悉。
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直到奚华贴着他的耳畔,低声道:“他的眉眼,与你当初有几分神似。”
牧白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瞧着挺面熟的。
据这少年所说,他名叫白术,今年十五岁,是一名散修,从小和师父生活在一起,因为师尊年轻时目盲,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换了一双眼睛,但后来因为大徒弟的死,而日日泣血,竟把眼睛又哭坏了,每遇阴寒天气,分外疼痛难忍。
近日,他得了个偏方,说是以心头血为引子,加上高阶魔兽的魔核,又配灵芝之类的仙草捣碎,敷在眼上,就能让眼睛复原。
眼下就差一颗魔核,他这才独自出门,想要猎杀魔兽,结果修为太低,还差点死在魔兽铁蹄之下。
说到这里时,白术已经泫然欲泣了,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又道:“我若是也死了,师父就太可怜了。"
牧白听罢,觉得十分感动,幸好奚华诛杀魔兽时,并没有毁损其魔核,便直接让白术取走。
白术收好魔核,又拱手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敢问二位恩公尊姓大名?师承何派?来日,
我定然报恩!"
牧白心道,自己和奚华的名讳,现如今应该是修真界的禁忌,幸好这个白术年纪小,不认得奚华,要不然别说什么报恩不报恩了,定然要吓得面色惨白,连连后退。
“巧了,我们也是散修。"牧白随口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足挂齿。我二人还有正事,先行告辞,若有缘分,自会再见。"
而后,就特别世外高人的拉着奚华,双双御剑离去。飞出好远,奚华才道:“你是怕遇见故人,才走得这样急么?”
牧白叹了口气:“他说的故事太耳熟了,我就是脑子坏掉了,也猜得出来,他师父是谁!能不见,还是别见了罢!"
再说了,见面了,又能如何呢?对苍玄风来说,牧白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哪怕站在他面前,也很难认出来。
再说奚华。
两人前世是双生兄弟,今世却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仇人见面,尤其是情敌见面,那是分外眼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已经过去十六年了,再是意难平,现在也该平了。
果然不出二人所料,白术的师父确实是苍玄风,只不过是十六年后,白发苍苍的苍玄风了。才一露面,白术就飞扑过去,抱着苍玄风,满脸兴奋地大喊:“师父!”
“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谁允许你私自离开的?”苍玄风寒声道,抓着少年的手臂,仔细打量了片刻,在确定没有大碍后,才大松口气,目光扫到一旁的魔兽残骸时,蹙眉道, "你杀的?"
"不是,是一个漂亮哥哥,哦不,是两个漂亮哥哥,是他们救了我。”白术小声道, “我下次不敢了。"
苍玄风长叹口气,伸手轻轻抚摸着少年的眼睛,低声道:"小白,听话,为师只是不想你受伤。"
"我听话,我一定听话。"少年顺势又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肩上,眯着眼睛,满脸幸福地道,“我最喜欢师父了!”
而少年却不知道,自己从始至终,只是牧白的替身,还满心欢喜师父居然这么在意他,甚至奢望着,能永远和师父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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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曾经对这个替身,这个赝品,千般好过,也会在牧白发现之前,毫不留情,将之抹杀。
再遇故人,总是难免想起过去。牧白觉得,也是时候去看看柳澄,还有小燕了,包括李檀,或许,李檀的坟头草都已经有腰高
了。
但无论如何,他想去看看。
奚华倒也挺识大体的,居然还同意了,只是表示要同行,二人修为高深,说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也毫不为过。
区区一个仙盟,那还不是来去自如?
牧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仙盟,在一番窃听之下,知晓柳澄被关在了静室之中,便同奚华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静室。
十六年未见,再见之时,却已物是人非。
牧白有想过,自己死后,柳澄过得很不好,但真当他亲眼目睹时,又难免有些惊愕。
实在难以将眼前这个,连睡觉都要被铁链捆住四肢,消瘦至极,脸上毫无血色的青年,同记忆里意气风发的清贵公子,联系在一起。
柳澄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嘴里一直念念叨叨,说着什么,等牧白离得近了,才听见他说“不要,不要走”, "牧白,不要”, "求求你,停下来"。
似乎他的记忆,还一直停留在十六年前,牧白被活活打死的一瞬间。
牧白坐在床边,突然想起统子之前说过的,在他死后,柳澄一直用蝴|蝶|刀自杀,而且,还一定得时时刻刻,看见蝴|蝶|刀才行,要不然就会发大疯。
他果然在枕头底下,摸到了那柄刀。
只不过,它似乎也同他们这些人一样,历尽沧桑,已经生锈了,定是时常被柳澄拿在手里抚摸的缘故,刀柄早已褪色。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牧白回来了,柳澄的眼皮子动了动,竟悠悠醒来,只不过眼睛毫无神采,活像一个死人,只喃喃低语:"这是……我的,刀。"
短短五个字,却断续成了这样。声音也沙哑至极。
奚华十分通情达理,见状便踱步到了外间,牧白吸了吸鼻子,轻声唤道:“柳哥。”
只这么一声柳哥,柳澄的眼神突然就有了点神采,眼珠子慢慢就能聚焦了,定定地望向了牧白,似疑惑,又似迷茫,张了张嘴,
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柳哥,十六年了,你也该放过你自己了。"牧白攥紧了蝴|蝶|刀,颤声道,"这是我的刀,你把它还给我,好不好?"
柳澄摇了摇头,眼泪唰的一下落了下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抱一抱牧白,却震得身上铁链叮当作响。张着嘴,啊啊半天,才唤出一声“小白”。
“是我。”牧白点了点头, “我回来了。”
"小白,小白,小白……"
他只是不停地,重复地喊这个名字,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地往外淌。在这一刻,柳澄喊得到底是原来的牧白,还是后来的牧白,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了。
柳澄只知道,这十六年过得太苦,太苦了。实在是太苦了。
早知道当初牧白会以那么惨烈的方式,死在他们所有人的面前,他就不该在牧白生前最后一点时间里,还那样冷漠无情。
他就是想问问牧白,到底是为什么当年要救他,是因为愧疚,还是爱?
他就是想亲口问一问。只要知道了答案,他多年来的困惑,也就消了,人也就清醒过来了。
可真当牧白出现在他面前时,柳澄又希望,自己永远也听不到那个答案。
如此,他还能骗骗自己,小白是爱过他的,哪怕,只是片刻,也好过没有。
牧白轻声道:"你知道吗?我曾经也在梦境中,看见我死后,我的亲人是如何为我哭泣的。那时,我就在想,无论如何,我必须得回家。"
"小白……"
"你的祖父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他不能再失去你第二次。"
“可是我……”
“一切还来得及。”牧白又道, "人只有活着,才会有无限可能。你只是太执着于过去了,现在,我把你的小木头还给你。"
他把装有“牧白”骨灰的小玉瓶,塞到了柳澄手里。
在柳澄迷茫又挣扎的目光注视下,点了点头:"这就是他,也是我。"
柳澄攥紧小玉瓶,哽咽得迟迟说不出话来,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又道:“那我们,还能再见吗?”
“那
你可得尽快好起来。”牧白笑道, "只要你我都还活着,当然还会再见。"
等解决完柳澄后,牧白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来一块,接下来就是小燕了。
实话实说,牧白对小燕感到很头痛。因为此前统子没具体说,小燕后来如何了,但以小燕那么偏执的性格来讲,可能这些年过得也不
好。
无非就是两个极端。
要么,就歇斯底里地放纵,各种花天酒地,寻欢作乐。要么,就是行将就木,苟延残喘。
奚华对于骨灰被送出去的事,很是介怀,生怕柳澄会对骨灰做点什么。牧白安慰他,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么变态的,居然想着吃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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