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迟疑道:“娘娘莫慌,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事情,微臣还不是太敢确定,需得找赵太医一同确认一二。”
太医院当值这么多年,他不至于摸不出来什么脉,只是娘娘脉象……他一时不敢开口。
赵太医很快来了,也诊脉诊了许久,面色同样的凝重。
两个人对视一眼,眼神里是同样的担忧。
相思一颗心都沉下去了,眉毛拧成一团,手指都不自觉攥紧了。
太后也是这样突然离去的,瞧着身子骨挺好的,前几日还有说有笑,突然有一日神情恹倦,吃不下也睡不大好,叫了太医来诊脉,起初只说吃些药调理一下身子,然而情形很快恶化下去,没几日就下不了床了,相思衣不解带伺候在身边,只觉得惶恐不已,从前总想着长大了要报答太后娘娘,却未料分别来得那么快。
这个从她岁起就一起抚养她的姑外祖母给予了她太多的慈和关照,于她来说,她不仅是高高在上的太后,更多是一个护自己的长辈。
可她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又一次要面临分别了。
她甚至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是不是自己不好,所以身边的人才一个一个都离开。
父亲和母亲走的时候她甚至都来不得悲伤,那种突如起来的噩耗反而让她格外的平静,可太后的离去是漫长的,从生病到病重卧床,她每日都祈祷太后娘娘能再坚持地久一点,可又清楚地知道太后娘娘快不行。
太后临终时没有唤任何晚辈,她这一生沉浮,什么都得很开,只晚年养在膝下这个孩子,让她有些放心不下。
于是她唤了太子来,抓着元启的手,叮嘱他要顾好妹妹。
之后她又把相思托付给了钟太妃,像是没有什么牵挂了,当夜就薨逝了。
她记得太后薨逝后,相思常常彻夜难免,悲拗痛苦,那种悲痛欲绝到现在她都记得。
阿兄就一直站在她门外守着,告诉她:“孤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说的那样坚定,让人没办法不相信。
骗子,他现在就不在,如果相思也病故,阿兄回来只能到她的尸首了。
不过那样也好,阿兄大约会少一些难过,亲眼目睹亲人离世,是件太过悲痛残忍的事。
相思想着想着,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周太医才跪下回话,“恭喜娘娘,是喜脉。您这是,有喜了。”
赵太医也跪下,恭贺:“恭喜娘娘。”
什么?
相思一时反应不过来,毫无喜悦的心情,或许是因为两个太医的表情过于沉重了些。
那样子,仿佛相思怀的不是个孩子。
“可是有什么不妥?两位太医但说无妨。”
赵太医拜道:“回娘娘,是……双生子。”
两个太医齐齐伏拜,不敢抬头皇后。
相思再次攥紧衣袖,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
方才还想着怕是什么不治之症,得知不是有些啼笑皆非,可双生子,同不治之症也没有多大分别了。
怪不得周太医要找人商议,怕是摸出来了不敢说。
妇人产子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双生子更是凶险,稍有不慎就是一尸三命。
阿兄又不在,朝中本就抵触皇后听政临朝。
这孩子似乎来得并不太是时候。
相思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脸色已然恢复正常。
她弯了弯唇角:“无妨,两位太医不必如此拘谨,是福是祸,皆有天定,不必杞人忧天。只是此时尚且不宜声张,烦请两位太医暂且保密。”
“是,娘娘。”
虽然她也知道,大约瞒不了多久。
相思独自一人坐了许久,称不上欢喜,也谈不上悲伤,只是安静地坐着,脑海里时不时冒出些画面,偶尔是父母,偶尔是太后,更多时候是阿兄。
他总说想要储君,请了太医给她调理身子,她以为是求子嗣的,问了才知道只是些补气血的药,觉得她从奂阳到京城一路颠簸,身子很虚弱。
他同徐德万和徐衍说,不许人一直在她面前提子嗣,她其实都知道。
他不想她把孕育孩子当做一种责任,天下需要储君,皇室需要储君,他也希望储君是两个人的孩子,但若把孩子当做一件不得不做的事,许多事就变了味道。
他一直觉得,若没有子嗣缘分,他也并不介意从皇室里挑选一个德才兼备的后辈做储君。
相思都知道。
知道阿兄做的一切,却还是一直担忧往后的路,怕自己将来因为他恩宠消逝而变得?凄惨。
可是以阿兄的品行,哪怕将来终有一日?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大约也会把她安顿好。
他并不是残忍冷酷的人。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应该对他更好更坦诚些的。
也不知道阿兄几时能回,更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他说短则三两个月,长则半年,其实已然是保守了,她私下问过,北边局势复杂,陛下不仅想要打胜仗,更想恩威并施,将北疆的问题深入解决一番。
而这浩大的工程,若真的做下去,几年都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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