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人或自豪或戏谑或嘲讽地说: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观念已经存在,觉得它在贬低物化,为此而生气,实在没什么必要。
世界承认自己属于某一物种了吗?世界明明就是世界的。
世界要是长了嘴,知道自己“被征服”,都得喷一句脏话:得多大的脸,撒泼碗大的尿,就觉得地球都是你的了。
谁规定妇女解放一定得走向刚强?谁定义妇女的自身价值?又是谁推着妇女放弃本身具备的优势?
世界是极具包容性的存在,读书见世面,不是为了接受别人画得圈圈框框,是为了拓展思想和眼界,给予个体灵魂上真正从内心出发的自由。
说白了,拒绝用思想耍流氓。
不受裹挟,自由万岁。
赵萍萍是目前赵村儿大队走出去最远的人,深切地见识到这个时代层层的壁垒和无限的可能。
赵柯自个儿都想一出是一出儿,哪来的资格当思想家,她从来不灌输观念,只推他们出去,自行思考,而两个人的平等交流是基于赵萍萍在寻求着自我实现的出口,对彼此都有进益。
赵柯常表现出来的是什么,长脑子是用来思考的,长着一张嘴,除了吃饭就是拿来说话的。
赵萍萍自个儿琢磨了几番儿,豁然开朗,放下无形的负担,回家就跟丈夫马盛柔情蜜意,抵足夜谈,哄得马盛春光满面。
她挺着个大肚子跟赵柯出来,村里、公社都有不少人拿身体说事儿。
赵萍萍也不难受生气了,身体情况是事实,正说明她为了公社的发展,无私奉献的精神。
问咋兼顾工作和家庭?吹捧她自个儿有本事能兼顾,吹捧马盛思想进步,一直鼓励和支持她,还积极争取自身进步。
问以后带孩子咋整?往常妇女带娃,筐里一搁,地头一拴,也就拉扯起来了,她这有啥难,她还有爹妈丈夫婆家多方支持,有公社有大队有同志们的支持。
架起来,全都架起来!
这有些熟悉的厚脸皮作风,听到人不由地都看向赵柯。
赵柯满眼无辜,这是他们赵村儿大队社员的自我成长,可不是她教的。
·
第一个会,赵村儿大队队委会加上赵萍萍。
第二个会,在公社,参会主要人员是双山公社合作社的社长以及两位副社长,也就是段书记和吴主任、赵柯,另外还有负责文书记录的程干事和做养猪培训报告的赵萍萍。
公社要抓发展的大方向,农业和养猪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赵柯和县养猪场的张场长一起去省城抢合同之前,他们就开了一次紧急会议,就一个目标:能抢到多少抢多少;这次再开会,则是需要对双山公社和四百头猪进行一个合理的评估和分配。
公社是真没钱。
买农机和开荒就已经掏空公社和各个大队的口袋。
今年双山公社各大队的白菜陆陆续续卖给食品站和酸菜厂,酸菜厂目前拿到的都是小订单,酸菜还没送出去,收益有限。
今年的庄稼长得不错,秋收之后,公社和各个大队都能有一些入账。
可这个钱,还得刨出明年的支出。
双山公社开了大面积的耕地,明年必须都得种出来,不能荒废。
而省城对肉联厂有扶持,对养猪场也有一定的扶持,这是个大饼,县养猪场和赵柯片刻不敢耽误,抢占先机拿下合同,也只得到了一笔有限的定金。
从省城回来,段书记又去县里开会,也只拿到了百分之四十的钱。
这点儿钱,也就够公社买一百只小猪崽。
双山公社挤一挤,也能买个几十头猪。
赵村儿大队现有的一百多头猪,今年冬天出栏,就要卖出去三十,明年还要卖出去剩下的,倒是养了种猪打算自个儿配种繁殖,可他们现在纯属纸上谈兵,理论很丰富,实操还是零。
好的情况是,赵村儿大队养猪场自行繁殖的猪能够跟现在的数量持平,最差的情况……
赵柯道:“最坏的情况是配种繁殖不太成功,但我们大队养得很精心,等我们大队的种猪成熟,可以配种,我们打算从县养猪场请人过来帮帮忙,或者我们自己再派人过去从配种到接生全程上手跟一遍,肯定不至于全都折了。”
吴主任道:“你们大队保证五十头以上,应该没问题吧。”
赵柯看向赵萍萍,让她说。
赵萍萍道:“种猪的成熟期大概在八九个月,繁育的第一年经验不足,我们大队哪怕费点儿事儿,也会尽可能多的保证受胎率和猪崽的存活,保守估计,五十头到六十头。”
程干事发言提建议:“要不然,你们大队现有的猪留一留,先不卖?”
赵柯道:“怎么可能留到后年去,我们大队也要维持运转。”
要靠着卖猪的钱还债呢,大队盖砖房可以推后,卖猪绝对不能推。
况且手里头钱有富余,他们还可以想办法买猪崽,少卖一年不就是少挣钱了。
到这里,算两百五十头猪,还差一百五十头。
程干事听到赵柯的解释,也知道他有些想当然,又问:“县养猪场还能赊吗?”
赵柯摇头,“他们得优先保证他们自己的数量,多余出来的还得供给食品站,再说,如果我们没办法完成,人家巴不得多占一成。”
实在是实力不一样,双山公社能占四成,也是因为这个合作是双山公社促成的,去省城之前就提前约定好了比例。
就算合作关系,那也是明算账,能多占利,为什么不多占利,白赊给他们,好处可不多。
换谁都是这样想,“我们最好能自己养够四百头猪,如果实在不行,只能让一成给县养猪场,起码要保证后续的合同。”
但是,双山公社甘心让吗?好不容易抢下来的先机,让出去,舍得吗?
赵柯其实有个想法,她猜测,公社两位领导应该也想过。
段书记和吴主任对视一眼。
双山公社肯定不可能让。
与其紧紧巴巴,不如放手一搏,都推到这儿了,还有什么好瞻前顾后的。
段书记拍板:“那就贷款。”
既然决定要贷款,钱到位,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以双山公社的名义,向信用社贷一笔款,段书记和吴主任就全权负责。
之后几天就是就后续安排的各种小会。
这期间,赵村儿大队在双山公社建的宿舍完工,赵柯和赵萍萍先一步住了进去,随后八个学生才从学校搬出来。
赵小草放学后能照顾赵萍萍一些,赵萍萍虽然孕晚期了,但是心理上比在首都要安稳踏实,除了身子重的一些麻烦,并没有太多困难。
而现在已经十月份,再一个月,双山公社就要开始抢收,段书记催得紧,让赵柯问问傅杭和林海洋两个知青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赵柯打电话到省城拖拉机厂。
傅杭告诉赵柯:“我们后天就返回公社,大概五六天能到。”
“五六天?”
省城坐火车再转车到公社,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傅杭卖了个关子,“我们带了礼物回去,公社肯定需要。”
公社现下需要的太多,但他们耗时这么长时间带回来……很有可能是开回来的。
赵柯心里有几种猜测,没有多追问,只道:“如果花了太多钱,我会跟段书记申请,给你打欠条,等公社宽裕,补给你,我们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
傅杭的轻笑声透过话筒,带着几分失真,传了过来,“好。”
之后,就是通知合作社的所有成员们一起到公社来开大会,十月中,公社下的大队长全都到聚到公社来。
往常公社开大会的会议室提前打开,大队长们陆陆续续赶到。
赵柯最近常驻公社,大家隐约听到了一点儿风声,但都不知道具体,赵新山一出现在会议室,就被其他大队长围住。
“赵大队长,你知道咱们今天开啥会吗?”
“赵同志是合作社的副社长,你们大队肯定早就知道吧?”
“都是一个公社的,有啥好藏着掖着的,一会儿开会就能知道,你先跟俺们说说,省得大伙儿琢磨嘛……”
赵新山站在人群中间,很风光,而他笑得很矜持。
今时不同往日,赵大队长早就不是一骄傲就张扬的赵大队长,他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了,也不能太骄傲,失去带头大队从容的风范。
“我确实知道一些,倒不是赵柯透露消息,是我们大队确实走得快了一点,走得路又有一些参考作用,事实上,这一次,跟我们大队没什么关系,主要是各个大队的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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