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妮儿说他:“行了,差不多得了,你那牙本来就要掉了。”
余岳愤愤地瞪眼,眼圈儿里慢慢又泛起泪,“哇”地一声,哭得极其伤心,“我要回家,我要我妈,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呜……你们都向着别人,我讨厌你们……呜呜呜……”
“你这孩子……”
赵柯一直没出声,观察着俩孩子的神情,此时方才道:“姥,我跟余岳说说吧。”
刘三妮儿看孙子一眼,无奈道:“那行,我送宋文瑞回家。”
赵柯推了推余岳,“去办公室吧。”
余岳梗着不动,仍然哭得委屈。
赵柯便道:“我相信你说的,你先进去。”
余岳哭声一低,片刻后,抽抽搭搭地转身,走向办公室。
刘三妮儿看着他倔强的背影,对赵柯道:“他那天啃猪骨头,就说硌得牙疼,我摸着稍微有点儿松动,怕他老舔牙,就没跟他说,这几天一直没动静儿,你一会儿看看能不能给他拔了,省得啥时候不注意再卡到气管儿。”
赵柯答应。
刘三妮儿低头又对宋文瑞道:“确实不怪你,孩子……”
办公室里——
赵柯道:“跟我说说,你都跟宋卓说什么了。”
余岳一抽一抽的,牛脾气上来,不吭声。
“受委屈了?”赵柯好笑,“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去给你证明清白?”
“你要给我证明?”
大人都那么霸道,余岳不相信。
赵柯点头,“我骗小孩儿有什么好处?”
余岳确实委屈死了,抽噎好一会儿,才从头到尾地跟她说,说完后,理直气壮地说:“我没有欺负他!他哭才不是因为我!”
赵柯问他:“你跟一想找哥哥的小孩儿说,他哥哥说不是他哥哥?”
余岳眼神游移,底气不足地说:“本来就是,我又没撒谎……”
赵柯曲起手指,敲他脑门儿,“还嘴硬。”
余岳噘嘴,委屈劲儿又上来,“你说要证明我清白的!”
“证明清白是证明清白,你自个儿的错,你也得意识到。”
余岳还不太服气呢,“我没要欺负他。”
“你就是纯欠!”
赵柯没好气地说完,捏他下巴,“我看看你的牙。”
余岳又想起牙,大舌头,“我不,我不让你看!”
赵柯忽悠小孩儿:“我给你看看你这牙怎么样了,要是不严重,我给你绑根绳儿,固定一下,没准儿能重新长好。”
“能长好吗?”
余岳眼神里充满怀疑。
“你在部队没见过吗?人家骨折,大夫不也给夹两三块板儿绑上吗?你这牙也是骨头,不一样的道理吗?”
余岳半信半疑,“怎么固定,我嘴里可塞不下板子。”
赵柯一本正经道:“用细线把坏牙跟两边儿的牙绑在一块儿就能固定。”
余岳相信了,张大嘴,含含糊糊地说:“那你快看看我的牙能不能绑。”
赵柯忍着笑,摸了摸他那颗松动的牙,认真地回答:“可以。”
“那你快绑!”
办公室就有针线,赵柯找出来,坐到余岳面前,示意他张嘴。
余岳张着嘴,叮嘱:“你给我固定好了,别歪了。”
赵柯嫌弃,“收收你的口水。”
余岳吸溜了一下,又张开嘴。
“别说话了。”
余岳张着嘴“嗯”了一声。
赵柯用细线小心地绑上那颗牙,打了个漂亮的死结,轻轻扯了扯。
余岳没有警惕心地问:“好了吗?”
赵柯手指绕线,悄悄扽直,跟他说话转移他注意力,“我忘拿剪子了,没有剪子,捡不了线。”
余岳埋怨:“你这啥记性,剪子呢?我这挂着根线,多难看。”
“你先张着嘴,别含着线,埋汰。”
嘴里挂着线不舒服,余岳又张开嘴,“你快点儿……”
“啪。”
赵柯空着的一只手,照着余岳的脑门儿就是一巴掌。
余岳脑袋向后一仰,两眼发懵,说话漏风,“你、你打我干啥啊?!”
完全没注意嘴里没线了。
赵柯缓缓抬起手,手指上缠着一根线,沿着线向下,一颗小小的牙,晃啊晃……
“?!?!”
余岳缓缓瞪大眼睛,更悲伤了,为他的牙哭丧:“啊啊啊啊呜……我的牙……”
赵柯清了清嗓子,给他解释:“小孩儿到岁数都掉牙,会重新长出来的。”
余岳哭着指责:“骗子,你刚刚还说骗小孩儿没好处!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赵柯故意道:“那我也不帮你证明清白了?反正你也不相信我。”
余岳正嚎着,止哭突然,一下子没控制住,“嘎”了一声。
空气安静了几秒。
随即,赵柯大笑,“哈哈哈哈……”
余岳气死了,捶她,“你太坏了!”
赵柯薅住他,笑个不停。
“哈哈哈哈……”
“你笑啥呢?”
刘三妮儿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和垂头丧气的宋文瑞站在办公室门口。
余岳还在跟奶奶生气,更烦宋文瑞,身子一扭,背对着他们。
背影都气冲冲的。
刘三妮儿问赵柯:“他牙咋样了?”
赵柯又举起手,晃了晃。
宋文瑞吃惊地张大嘴巴。
刘三妮儿笑道:“小柯你这手,从小就这么利索。”
赵柯收回手,问:“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宋文瑞表情瞬间黯然下来。
刘三妮儿叹气。
她刚刚送宋文瑞回家,当然要说一下学校发生的事儿。
王英慧一听宋文瑞推了余岳,立马便难过地教训他:“你怎么能不学好?怎么能跟人打架?你这样我们娘俩还怎么在村里待下去?快去道歉!”
宋文瑞张张嘴,解释不了,垂着头认错,“我错了。”
刘三妮儿替宋文瑞解释:“不全怪这孩子,我家那个任性,惹哭了宋卓,他也是为弟弟出气……”
而王英慧得知宋文瑞竟然是为了宋卓打架,情绪更加失态,“什么弟弟!我只有文瑞这一个孩子,他没有弟弟!”
刘三妮儿自知失言,刺激到了王英慧,连忙找补:“是我说错了,怪我,你别气着。”
王英慧催着宋文瑞保证“不再接触宋卓。”
宋文瑞保证了。
王英慧这才平静了些,又催他去给余岳道歉。
刘三妮儿和宋文瑞这才返回来。
赵柯看向宋文瑞,怪不得他刚才看起来情绪不太好。
赵柯暂时没说什么,看了一眼表,让他们先待在办公室别出来,自个儿走到道上去,等孩子放学。
十来分钟后,中午放学时间到了,学生们从学校鱼贯而出。
赵柯找到牛小强,招手喊他过来。
“赵主任。”
“小强,跟我过来一下。”
牛小强跟着她。
赵柯去赵新山家找了小宋卓。
郑美珠听说儿子受伤,在家里着急呢,所以余秀兰给小宋卓上完药,郑母就领着他回去让郑美珠安心。
赵柯找来,郑母虽不知道什么事儿,也带着小宋卓跟着他们一起到大队部。
赵柯停在办公室外面,柔声复述余岳说得话,问宋卓余岳说得是不是真的。
宋卓小声道:“是。”
赵柯又问他:“为什么哭了?是余岳吓哭的吗?”
宋卓抱着郑母的腿,垂头不说话。
屋里,余岳跳下凳子,张嘴想要给自己争辩。
刘三妮儿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用气声说:“你急个啥?”
屋外,赵柯温声问:“是不是因为余岳说,宋文瑞说他不是你的哥哥,你伤心了?”
宋卓抬起头,小猫一样轻轻地“嗯”。
郑母摸摸外孙的头,叹息。
牛小强表情渐渐凝重。
屋里,宋文瑞眼神闪动。
那这就明白了。
赵柯转向牛小强,问他:“知道错在哪儿了吗?”
牛小强有些低落,“我不该没了解清楚,就和大家一起认定都是余岳的错。”
“余岳有错,但你们先入为主也不对。”赵柯认真地告诉他,“你想当大哥,没有问题,可你知道什么叫一码归一码吗?不管是谁曾经有过什么不好,你既然要给他机会,你就要正视他,不要心里一套面上一套。”
牛小强抿唇,“……对不起。”
“那你怎么做?”
牛小强道:“我会找包奇星再问清楚,如果余岳不是故意的,我们会一起向他道歉,还有,我也会跟大家说清楚。”
赵柯拍拍他的肩膀,“只要能进步,犯错也不是坏事。”
牛小强点头,“那我去找包奇星。”
“去吧。”
赵柯目送牛小强离开,然后对办公室喊道:“余岳,出来给宋卓道歉。”
片刻后,余岳别别扭扭地走出来,站在郑母和宋卓面前,“对不起。”
赵柯问宋卓:“你原谅他吗?”
宋卓害羞地轻轻点头。
这时,宋文瑞也走出来,对余岳道歉。
余岳嘴角忍不住上扬,可看到奶奶,又扭头哼了一声。
刘三妮儿抽抽嘴角,“咋,我还得给你道歉呗?”
余岳不满,“你凭啥向着别人不向着我!”
刘三妮儿抬手,想教训他一下,“我是你奶!”
赵柯不赞同地看着老太太。
长辈们总是为了成年人的面子,自以为是地抹平事情,认为孩子的心情不重要,他们要是理解大人,就该懂事一点儿。
赵柯意有所指地对宋文瑞说:“家长也会犯错,他们不是生来就是道理,你不要什么都遵从母亲,大队已经尽力帮你把你的人生攥在你自己手里,你要是对的,你就可以坚持,别再被人裹挟着,走回去。”
宋文瑞怔楞。
余岳先跳起来,“奶,听见了吗?你不对,你就得跟我道歉!”
刘三妮儿梗了半天,“有个人撑腰,瞅给你狂的,行行行,我不对,我下次不那样儿了,行了吧。”
她语气不太好,可余岳还是高兴地活蹦乱跳。
郑母从看见赵柯教育孩子,就在惊讶,到这里,心里只有一句感叹:真了不起啊。:,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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