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诉诉环着他的脖颈,与他一起来到了寒山县的市集里,寒山县比长洲要大些,也更热闹。
沈诉诉与顾长倾模样好,引起路上许多路人的回首,他们的目光大多都被顾长倾的气势逼退了。
“放我下来。”沈诉诉到周围人多,有些不好意思,便拍了拍顾长倾的肩膀。
顾长倾俯身,将她放到了地上,他暂时没想那灰衣人与梅郝鑫的话,只向周围的人潮。
沈诉诉到一旁的摊位上有卖糖画,便拉着顾长倾过去,卖糖画的老爷子在石板上轻轻舞了舞,便有一只灵动的小兔子出现在石板上。
“我喜欢这个!”沈诉诉搓了搓手,跃跃欲试,她问做糖画的老爷子,“我可以来试试吗?”
“哎哟,您一就是谁家的小姐,这糖化了之后很烫,您娇滴滴的,若是烫伤了,那可怎么办?”那老大爷自然不敢让沈诉诉来试。
“您说,您喜欢什么样的糖画,我给您画。”老大爷说道。
沈诉诉指了指自己:“我要画我。”
这也是个难题,一来人像难画,二来若是画得不好,沈诉诉又该生气了。
老大爷摆手,正待拒绝,顾长倾却主动说道:“我来试试。”
“您一也是哪家的公子——”老大爷拒绝。
“他皮糙肉厚得很,没事的。”沈诉诉对顾长倾自然放心。
顾长倾不太满意沈诉诉对他的描述,于是便用自己执刀的手握了握她的手掌,虎口处有长年习武的老茧,蹭得沈诉诉有些痒。
“你干嘛——”沈诉诉小声抱怨,“这不是事实吗?”
顾长倾坐到那糖画摊子前,抬眸了沈诉诉一眼:“不过是让诉诉感受一下而已。”
“你给我画,画不好的话,晚上你就——就不许吃饭。”沈诉诉叉着腰说道。
顾长倾在那老大爷的指导下将化了的糖舀起一勺,点了点头道:“我尽量试试。”
他习武持刀,对力量的把控极为精准,画一个糖画自然不在话下。
顾长倾的手腕翻转,很快便给沈诉诉画了个颇有意境的糖画,流畅的美人侧脸映在远山的轮廓下。
就算是沈诉诉也说不出这糖画不好。
“行了,勉强可以。”沈诉诉递给那老大爷一些碎银,“那就……就这个吧。”
老大爷第一次收到这么多银钱,这可比他摆摊好几天赚的还要多。
“小姐,不用那么多。”老大爷心想他都没出力,也不好意思拿太多钱。
“本小姐心情好。”沈诉诉笑眯眯地说道。
她拿起糖画,朝顾长倾伸出手。
顾长倾没动。
沈诉诉:“牵我。”
顾长倾问她:“诉诉不嫌我皮糙肉厚?”
“我我我——”沈诉诉恼了,咬牙说道,“嫌。”
她自己往前走了,刚走没两步,顾长倾便将她的手给牵住了。
他的掌心温暖,让沈诉诉感到十分舒服。
沈诉诉舔了一口糖画,没挣开。
不多时便入夜了,街道上灯火通明,来往的人更多,之前魔刀杀人一事解决,百姓们都敢上街活动了。
“顾南舟。”沈诉诉牵着顾长倾的手,准备找家酒楼进去尝尝鲜,“你审问完那个灰衣人回来之后,就很奇怪。”
顾长倾眨了眨眼,没说话,因为他又想起灰衣人说的顾家灭门之事。
是……若他的家人还活着,到现在为什么没来找他,除非他们都已经死了。
顾长倾眸中染上些许阴郁之色,若他之前孑然一身还好,大可以自己去寻找凶手,报仇雪恨。
但现在还有沈诉诉,他是她的夫君……若他要做什么事,自然不能连累她。
沈诉诉见他没说话,便将自己的面颊凑近了,她认真说道:“若有什么委屈就与我说,你现在是我夫君,我不会让你受委屈,我阿爹会帮你的,他虽然傻了些,但在江南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顾长倾被她这幼稚之语逗笑了粉扑-儿文=~學),他低声笑道:“并无什么事。”
“顾南舟,你敢骗我?”沈诉诉挑眉说道。
“自然与追杀我的那些人有关。”顾长倾终究还是透露了一些信息,“不过,我自己来解决便好。”
“你不会真是那前朝的什么人吧?”沈诉诉与他在酒楼的包厢里落座,碰了碰顾长倾的手肘。
顾长倾的眉头微皱,他自己也不确定:“我对此没有任何印象。”
“说起来,我给你些信息,你可听好了。”沈诉诉想起自己那个有关未来的梦境,“你若是在江南到什么能人,只管去巴结他,没准以后……”
她觉得顾长倾可以想办法讨好一下梦里未来那个将会把魏朝推翻的不知名将军。
——她不知他姓甚名谁,模样为何,但想来能做成这等大事的,定然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头子。
顾长倾闻言微笑:“巴结谁?”
“可能是个老头子。”沈诉诉努力回忆。
“江南的老人可不少。”顾长倾为沈诉诉夹了一口菜,“诉诉莫要说胡话。”
“唉,我这是在帮你,我以后都死了,也享不到什么福。”沈诉诉轻叹一口气道,“你以后会知道的。”
在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沧桑了起来,她想,自己不愧是在梦里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我说了,会为诉诉找药。”顾长倾着她微垂的眼眸说道。
“药在皇宫。”沈诉诉对此事倒是很理智。
“嗯……”顾长倾轻轻应了声。
“怕了吧?”沈诉诉说。
顾长倾没说话,只低声笑,沈诉诉确实有些傻乎乎的。
不过,与她相处之后,他的心境倒是豁然开朗。
且不论他自己的身份是什么,记忆又是什么,当下应该做的便是找回自己的记忆,还有……帮沈诉诉找到治病的药。
他自然不希望她就这么死了。
在寒山县的夜市逛了一圈,顾长倾领着沈诉诉回了梅郝鑫给他们准备的驿馆。
因为魔刀一案的凶手被抓获,所以现在的寒山县很安全,顾长倾哄沈诉诉睡觉。
沈诉诉躺在床上,瞪着顾长倾道:“你今晚粉】扑-儿文=~學!可不要想再与我一起睡了!”
“是。”顾长倾低眸,替她将床幔放了下来,好脾气地应道。
他往外走,沈诉诉又翻过身问他:“你做什么去?”
“我去找梅大人,继续审问那灰衣人。”顾长倾做事倒是果断,一旦有了计划,便会马上实施。
“哦——好吧。”沈诉诉把目光收了回来,“你早些回来。”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没人睡在旁边,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好。”顾长倾对她点了点头。
他将门带上,走进月色里。
走出驿馆的时候,顾长倾到梅郝鑫已在外边等着他了。
“南公子。”梅郝鑫对他躬身行了一礼。
“我姓顾。”顾长倾也没有隐瞒,“我曾被人追杀,受伤失去记忆,至于我的姓氏,还是我娘子告诉我的,她说我昏迷之前,我只说出了我的姓氏。”
“您……”梅郝鑫背着手,轻叹一口气,“我以为您已经死了。”
“为何?”顾长倾有些困惑。
“您请跟我来。”梅郝鑫领着他走进驿馆里,在待客的小院停下。
他烹了茶,将左右下人屏退,先给顾长倾倒了一杯。
顾长倾接过,兀自思考着自己的事。
“顾长仪是原本的御前大将军,若我没有记错,他是您的兄长,他其实……并无谋反之心,但圣上不知为何,突然说他要谋反,又因其手握兵权,便将之满门抄斩。”梅郝鑫道。
顾长倾纵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听到“顾长仪”二字的时候,他的心还是有所感应,面色沉重了起来。
“我曾去京城里寻过顾大将军,他比您大上许多,模样也不像您,他蓄着胡子,身材高大威武,他拒绝了我想要光复前朝的提议,他说现在民生太平,若贸然掀起祸事,对百姓不利。后来帝即位,北方的情况我也有听说,我原本想再去寻顾大将军,但晚了一步,他已身死。”
“后来,大理寺丞刘华明来了江南,说是要寻找您的踪迹……我那时不知您在长洲,您应当……有见过此人吧?”梅郝鑫道。
顾长倾没想到他距离那祸事中心如此近,他一愣,点了点头:“只有一面之缘。”
那一面之缘还是与沈诉诉在春淮楼里所见,刘华明与薛宸在一起,那时沈诉诉为了演戏,第一次牵了他的手。
“您在长洲,刘华明竟然没有找到你!您是被他们从京城追杀到这里来的,所以那些追杀你的人呢?”梅郝鑫惊讶。
“若我没有猜错,被我岳父解决了。”顾长倾道。
“老沈知道你的身份?”梅郝鑫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在处理那些黑衣人之前,他应当不知,只是我被沈小姐所救,她要留着我,因此我岳父便出手将黑衣人解决了。”顾长倾亦是理清了来龙去脉。
“老沈是个老狐狸。”梅郝鑫道,“魔刀一案,我知晓幕后之人不是我能解决的对手,因此才去长洲寻了他。”
“刘华明死了。”梅郝鑫道,“梁刺史说要寻凶手,但只是将我们召去苏州,象征性地查了查,便结了案。”
“是一个身形有些像顾大将军的人将他杀了,我没见过你,我以为你就是那凶手的模样,那凶手杀了刘华明便自尽了。”梅郝鑫说出关键的信息,“此事不是我做的。”
顾长倾亦是疑惑:“那时我岳父正在准备我与沈小姐的婚事,绝无时间去安排此事。”
“那能是谁呢?”梅郝鑫自言自语道。
顾长倾敛眸沉思,又因那灭门之事,内心布满阴霾。
魏朝无故将他兄长杀死,若他想,当初在帝羽翼未丰之时便可联合前朝的力量夺权,但他拒绝了前朝余党的提议,放弃那无上的权力。
他的眉头紧锁,面色冷如寒霜。
他兄长不愿做的事,他来做便是。
至于顾家与前朝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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