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明是他有求于荒丘狐修,不是么?”王司理道。
众人无言以对。
“今晚大家不要分开,互相照应。”王司理正色道,浑浊的双眼扫过鄢辞几人,“我收了佣金,当然会尽力保证你们的安全,但现在少了一个人,恐怕会有疏漏。总之,大家多加小心吧。”
明明艳阳高照,众人站在灿金的阳光下,却都因为这句话感受到了凉浸浸的寒意。
转眼已近午夜,薄雾又开始在庄园中弥漫。
自天黑后庄园里便点起了无数红灯笼,从花园到主院,连前庭的方向都依稀能看到喜庆的灯光。
临近子时,女乙和女辛特意来浮馨阁请他们去前庭观礼:“老爷和管家都在忙哩,怕贵客们天黑走错路,特让奴婢来接引。”
一边说着,一边非常认真地观察了他们的衣着,确认他们全都穿上了管家之前送来的礼服,才满意地点点头,提着羊角灯在前头带路:“请随奴婢来!”
花园里流转着甜蜜的香气,和往常沉闷的胭脂香不大一样,鄢辞绕过假山时往燔石塔的方向看了一眼,猜测这香味的变化是不是和“浮生如何”炼制的香引有关。
燔石塔内亮着灯,但很暗,倒是顶层的飞檐上挂着许多红灯笼,将塔刹也照得红蒙蒙的。
走过石拱桥,便是那栋三开间的明堂了,此刻青瓦檐下挂满了红灯笼,门窗上也结满了红绸扎的花球,不时有人声从前庭的方向传来,隐约还有酒菜的香气。
“请!”女乙带他们绕过屏风,喜气洋洋地道,“迎亲的队伍马上就到啦,到时候请多多捧场呀!”
明堂里摆着几桌席面,主要是干果、糕点和凉菜之类,大约是给送亲的人用的。十几个身穿华服的宾客坐在椅子上,正兴高采烈地说着话,不时互相斟茶倒酒。
外面里也是张灯结彩,至少有二三十个亲友在前庭等着夫家的接亲队伍,小厮们在檐下设了投壶游戏,另有四五个顽童在人群中穿来跑去,发出清脆的笑声。
雾气氤氲,灯影摇红,客人们的脸都被隐藏在朦胧的暗影里,只听见四周一片喜庆的嘈杂。
“好热闹啊,哪来这么多人?”冯山山被吓住了,原以为雾隐公这种修道之人应该是淡泊名利,不问俗事的那种,没想到嫁个女儿竟然请了这么多人!
“是啊,这都是他的亲友吗?我怎么有点看不清……”阿黛跟在鄢辞身边,抽了抽鼻子,问,“阿辞你身上好像有股香味哦,是你这件衣服熏香了吗?”
鄢辞穿着那件钴蓝色的长衣,衣领系得很紧,真红色的滚边衬得他脸色越发雪白,甚至有一种艳丽的感觉。
他没有回答阿黛的问题,只快速扫视着厅堂内外的客人们,越看,脸色越是凝重——从刚刚进来他就发现了,这些客人全部都不是真人!
他们没有具体的脸,虽然雾气阻隔了视线,灯笼的红光让人眼睛发花,但鄢辞几乎可以确定,这里所有所有的人,包括倒茶的侍女、捡矢的小厮、尖叫跑闹的顽童……全部都是烟气化成的幻影!
他紧紧握着胸前的包带,脑海里仿佛炸开了烟花一样,迸发着数不清的火星,这两天两夜里发生的一切,像过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迅速播放。
他飞快复盘着自己所有留意过的细节,梳理着一切不正常的线索,然后,他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但很可能就是真相的结论——他们正在参加的,是一场根本不存在的婚礼!
从他们进入这个空间开始,就没有要来迎娶小姐的狐修,那天晚上他们看见的所谓“荒丘送来的征礼”,根本就是雾隐公自己准备的。
因为装着征礼的箱子和装着嫁妆的箱子是一模一样的!材质一样,样式一样,刷的红漆也一样!
连盖在上面的大红“囍”字,都是同一个人,用同一个字体,在同样的红纸上写出来的!
鄢辞清楚地记得,那晚他看见管家一个个打开征礼箱子,向夫人展示“亲家送来的礼物”时,就已经发觉哪里不对了。但当时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蘅娘古怪的模样吸引了,一转头就忘了这个细节!
现在,站在这个喧闹的明堂里,看着四周几十个面目模糊的,散发着香药气味的“宾客”,他几乎可以肯定,今夜根本不会有所谓的“迎亲队伍”!
就算有,也和这些人一样全是假的,是雾隐公布置的!
所以暮商昨天晚上才会那么淡定,那么平静,因为她知道这一切只是一场戏!
鄢辞感觉自己心跳得很快,衣服后背有些淡淡的濡湿,他意识到自己正走进一个巨大的圈套,问题是,这个圈套到底是为谁准备的?
是他?是他们?
还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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