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白的烟。
“就老爷子以家宴名义,骗你回去相亲的那个Alpha,”秦拾意取下鲨鱼夹,披散头发随意地说。
女人唇瓣弯出似有若无的笑意,细白烟管抿入嫣红柔软的唇间。
只听她轻描淡写地说: “老爷子也开始掩耳盗铃了,我拂了他的面子,他还有心情来问我。”
"老爷子说你那天故意喝了很多酒,他还问我你以前不是不喝酒的,到底怎么搞的。"
“那个Alpha不喜欢喝酒的Omega,”宁—卿的发尾与丝带,被冷风娓娓吹动, "我喝了半场,就
直接离开了。
闻言,秦拾意凉凉地看着宁一卿, "可惜啊,你不动声色地去踩人家的雷点,结果人家很喜欢你呢,托老爷子问你能不能出去约会。"
"我有什么可喜欢的,"宁一卿低头,自嘲地笑了一声。多少人极尽能事制造偶遇,想与她萍水相逢,一面之缘。他们那就是所谓的喜欢吗?他们看上的到底是什么?
是她,是钱,是权,还是宁氏的继承人。
若她是个无知者,倒也罢了。
可她站得那么高,一眼看穿形形色色的人,有人如履薄冰,有人战战兢兢,有人谄媚讨好,有人痴心妄想,有人攀权附贵。
对此她一向意兴阑珊,只感到索然无味。
而今……而今她已经失去天真浪漫的那个人,更觉自己浅薄无知,懦弱无能。她是那般浅薄且愚不可及,有什么值得喜欢的?融化的霜雪濡湿,女人眉间的银色丝带,泅出温柔的痕迹。
"行吧,我直接再告诉老爷子一次,你很不满意,不过,”秦拾意摇摇头, “老爷子不会善罢甘休,肯定再给你挑人来。你们爷孙一个个脾气都挺倔,现在开始喜欢对着干了。"
"我知道,爷爷喜欢做什么做就是了,"宁一卿慢条斯理地回答,并不在意这些。
坐到桌边,秦拾意给自己倒一杯热牛奶,很快喝掉, "你现在说得轻巧,之后呢?你自己不是也说,你总要结婚的。"
丝带恰巧从滑落,一路拂过女人精致高挺的鼻梁,如玉如霜,轻得像是一阵风。
"是啊,"女人单手握住丝带,如同采撷一支雾霭沉沉的云, "我也会说愚蠢的话,很好笑。"
“还有,你以后发热期要怎么办,抑制剂几乎失效,永久标记也已经完全消失了,你要怎么办?"
"没事,熬一熬就好。"
"万一哪天熬不好呢,你一双眼睛半瞎不瞎的,腺.体再出问题,你就等着住在医院里吧。"
宁一卿指.尖感受着冷风,永久标记在一年前消失,原来她已经失去洛悬留在她身体里的一切,很久很久了。
久得像是过完了一
生。
过了会儿,秦拾意看见手机短信,只好转移话题,说:"乐然说买到了樱桃派,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一点?"
"不了。"
"为什么?"
女人突然沉默了三秒,声音淡淡, "你应当清楚的。""一卿,失去洛悬,你就再也吃不了樱桃?"
宁一卿没有回答,只是不由自主抚过后颈的腺.体,妄想着根本不存在的樱桃信息素。
“早知道你会这样,我当初就该拼命阻止你和洛悬离婚,”秦拾意无奈地叹气,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谁知道一语成谶,你现在除了后悔,什么也做不了。"
"当初,你未必拦得住我,"宁一卿自嘲地说,心脏传来悸痛。
秦拾意倒吸一口气,的确是这样,宁一卿决定的事,极少会改变。所以,现在的絮果,再苦她也只能忍着、受着。
"也是,你快睡吧,我去吃夜宵。"秦拾意觉得憋得慌,想出去透透气。
"有些睡不着,你不用管我,"女人双指夹着烟,寒风吹得火星明明灭灭。
秦拾意叹了口气,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也许再过段时间,你会好上一点,时间能治愈很多。"
"你去睡吧,"宁一卿只是这样说。
时间不能治愈,它或许能让让一些人想得少一点。而她不在那些人中,她无法想得少哪怕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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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Metemo总编便收到,以宁一卿私人名义送来的谢礼,一套紫砂茶具,玄木为盒,以及随盒而来的大红袍岩茶。
物件美而雅,不会过分贵重到让人觉得在炫耀。
的确是真正的百年清贵之家的手笔,恰到好处地令人欣喜,那份妥帖周全,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将礼物收好,总编匆匆忙忙来到最大的那间拍摄现场,摄影师正让一黑一银,两个发色的人,同时接抛点燃的仙女棒。
焰火在两人苍白锋利的下颌角掠过,照亮两人翡翠调的碧绿眼瞳。
"好,感觉不错,只
拍小崖的手指锁骨,千万不要拍到脸,再换位置来下一条。"
他们拍摄的主题是双生,长相相似的两个人发色一黑一银,取自太极中正调和之意。
纷乱的黑白线条背景,配上翡翠色瞳孔的诡异魅力,苍白、削瘦、病态,体现极致反差,表现力十足。
这是最后一组照片,摄影师说收工后,洛悬穿上长款卫衣,捧着热可可,回到休息间。她懒散得坐在暗红色沙发上,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垂下,搅弄着黑色的假发。
第一次戴这么长的假发,她有点不适应,总觉得很痒。
手机上收到池梨发来的短信,说她已经拍完一部戏了,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国,可以聚一聚。打开日历看了看行程,洛悬正准备回复池梨,休息室的门就被人敲响。
“小崖,你的朋友来找你,”刚才和洛悬一起拍照的搭档走进来,本就桀骜不驯的面容通过妆
造,与洛悬有七分相似。
再加上染成银发,戴着翡翠绿色的美瞳,就是池梨来了,看见她们两个,也得愣上一会儿。“我的朋友?”洛悬单手抓了抓头发,白玉似的指节穿过蓬松的发。"嗯,就是上次陪你一起过来的那个Omega,长得很漂亮的那个。""好的,谢了。"
这两年以来,洛悬深感自己成长许多,表面上不再那么排斥与人交流,虽然内心仍然不喜欢不适应,但好歹表面上还过得去。
她再裹上一件棒球衫,长手长脚越过一圈凳子,来到休息室门边。
“等等,你为什么不想出镜,杂志封面也只露只手?”搭档随手捻了块切片火腿,但在需要控制体重的克制之下,也只吃了一片, “我敢说,你要是露脸,绝对爆红,那些Omega、beta,甚至Alpha都会为你疯狂的。"
“私人原因而已,何况我只是个半路出家的野路子,与模特这个行业的缘分或许不会长久,”洛悬随意地回答。
"你这么年轻,又是Alpha,是不是你女朋友不让啊?"搭档理了理银色的长发,她本就是混血,一双眼尾上挑的细长眼睛,和洛悬演双生之相,倒颇为合适。
“我没有女朋友。”
"不会吧,现在来找你的这个Omega不是你女朋友吗,她对你
很不一般啊,经常嘘寒问暖,而且你不也很关心她吗?"
明白这人说的是夏之晚,洛悬耸肩笑笑,并不想多谈自己的事情,“我们只是好朋友和家人,当然要互相关心。对了,你女朋友不是今天要来找你吗?不去准备礼物?"
"对对对,累得我都差点儿忘记了,要把礼物赶快拿出来。"洛悬眉梢染上散漫的笑意,配着黑发,更有种荆棘美人带刺儿的迷恋感。
“那你赶快吧。”
“不过以你的形象,不当模特之类的,实在太可惜了,”搭档抓了抓染成银色的头发。
这家伙一身艺术家清高孤傲,有点半疯不疯的浪漫气质,怪不得Metemo上上下下的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通通迷恋上她。
那位设计总监还说过几次,小崖是自己的灵感缪斯。
洛悬腼腆地笑,对于旁人或是善意、或是嘲讽、妒忌之类的夸赞,一向不知道怎么应对。当然除了打架,这个她实在得心应手。
她直接推开大门出去,墨绿色的走廊外面,夏之晚抱着一袋子吃的,正笑着朝洛悬招手。算起来,她们两个也有一段时间没见,所以聊起天来,一时半会儿根本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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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站在细微的风雪里,挺直身体打伞等着送宁一卿过来的劳斯莱斯停好。
因为今天不用看秀,女人又换回惯常的商务装束,考究的羊绒大衣,黑色西装内搭真丝衬衫,高贵优雅,冷冽清妩。
"宁董,小崖应该已经完成拍摄了,我现在带您去见她。"
雪地上,宁一卿忽然停下脚步,心口徜徉着情怯之感,这两年她没有停止过派人寻找洛悬。
甚至有人听说她在找人,还主动上门说自己是洛悬。难言的愤怒止息后,她哭笑不得,心被抛得高高的,再一次性坠下。
失望与希望如命运的赌盘,一次次为她送上绝望的花。
而此刻,她就像站在五光十色扭蛋机前,忐忑不安地等待结果。因为喜悦因为害怕,而疲惫地喘不上气。
她不是一个会认命的人,却做错了许多。可笑地幻想时间能够倒流,让她弥补、认错、改正。
可时间是公平的,它永远奔流向前,永不回头。她多想再见到洛悬
,又害怕见到洛悬。
"我自己过去就好,不麻烦你了,"女人出乎意料地拒绝,看似沉静的面容掩着一丝焦躁。
但今天蓝乐然和秦拾意在酒店休息,所以无人能看清她透明镜片后,眼眸里翻滚不息的情绪。
"好的,"总编当然尊重宁一卿的一切想法, "她就在那边的休息室里,走廊尽头右手边的房间。您不想被打扰,那么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嗯,辛苦了。"
总编带着一众工作人员往另一栋楼的工作室走去。
这座城市多雪,即便现在还只是下午,浓云便已经遮住本就稀少的阳光,雪雾缭绕弥漫,使得视野朦胧不清。
宁一卿一路走过松软的雪地,于总编所说的走廊前停住脚步,推了推眼镜后,瓷色指骨微微蜷曲,准备收伞。
然而,她的指.尖停在暗金色的伞骨上,凝冰般地怎么都无法动弹。
走廊灯光并不是很明亮,宁一卿遥遥地看见银发、绿色眼瞳的少女斜倚在墨绿色的墙边,松散浪漫。
一个黑发柔顺,身材玲珑有致的美丽Omega从一旁的房间走到银发少女身边,她们都略略有些衣衫不整,脸颊泛红沾着潮热的湿气。
昏暗窄小的走廊,身材修长的银发Alpha再一次抵着美丽的Omega,两人一起靠在墙边,吻得难舍难分。
雪地空阔幽僻,在一片安静无声的火热暖.昧中,甚至能听见两人来来回回时的水声。
站在风雪与走廊的交界处,灯光明明昏暗,气温也极低,却照得宁一卿眼皮滚烫,雪花落在她脸上,融成水泅湿她的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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