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岁回府,遣了小五下去休息,他特地去书房看了看,灯已经熄了,房间里也没有看见裴珩的影子,想来摄政王日理万机,大概已经歇下。
谢岁揉了揉肩头,他今日又是爬墙又是拿药,还挨了骂,实在是晦气的很。从房间里找了衣裳,他抱着袍子寻到浴池打算洗一下澡。
王府的浴池又大又宽敞,奢靡的厉害,里面全天候热了汤池,就算是这么晚过来,里头的灯还亮着。
谢岁悄无声息进去,摸了摸水温,温度正好,他走到屏风后脱了衣裳,悄摸下水泡着。
热水起起伏伏,全身上下都被水流包裹,谢岁心满意足的闭眼,背对着浴池墙壁,一点点滑下去,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温水里。
耳膜嗡一下,在流水规律的拂动声中,有一种几乎溺毙的错觉。谢岁闭着眼睛,捂住自己的嘴,又数了十数息,方才从水里钻出来,长发从肩背垂落,流泉一般从肩颈,后背,直落到腰臀后,发尾隐没在水流中,墨色的长发贴服在雪色的肤上,黑白分明。
谢岁扶着池壁大口大口的喘息,水汽氤氲,水珠从眼睫扑簌簌滚落,他抬手抹脸,他半眯着眼去拿浴池旁放着的布巾,摸索间却骤然听见身后哗啦一道水声。
谢岁警惕回头,只见水波荡漾,温热的水汽行成一片迷蒙的白雾,一丈长的浴池侧,另一个角落里,裴珩缩在那里,他不知已经呆了多久,头上还有点泡沫,正手忙脚乱抓着滑溜溜的香胰子。
噗嗤一下,那胰子冲进了水里,泛开一圈涟漪。
谢岁:“…………”
裴珩:“…………”
面面相觑,两人同时起身,“你先洗——”
哗啦啦晃荡的水流声中,轻且薄的雾气不足以遮挡人的视野,水位到腰的时候他们同时僵住,又坐了下去,水波荡漾,浴池内只剩下两个遥遥相望的脑袋。
谢岁:“………”
裴珩:“………”
谢岁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府里这么勤勉,大晚上还在热水了。原来不是每日都备用,而是今日有人要用。
他现在落入水中,无异于羊入虎口,自荐枕席,藏在角落里,谢岁一时心中挣扎万分。
另一侧的裴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虽然他早就知道谢岁想要爬床,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心思深沉到如此地步,提前藏在浴池里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实在是太阴险了!
“你……”谢岁与裴珩同时开口,两个人面面相觑,谢岁:“王爷您先说。”
裴珩:“………我没话说,还是你说吧。”
谢岁:“………”
他好想跑,但是……若是就这么跑了,触怒裴珩,得不偿失。
空气中一时寂静到了极点。
良久,谢岁低头潜下水去。
裴珩瞪大了眼睛。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让你不守男德,让你洗澡的时候脱衣服!
青年在某一瞬间瑟缩成了一团,整个人埋进水里,瞪着眼睛隔水防护,活像只全方面防备的刺豚。
水下,谢岁默默捡起了水池子里的胰子,水波飘荡,他们俩在水池子里隔水相望,片刻后,裴珩十分自然的从水中冒头,摸索着布巾擦了擦脸,若无其事的转了个身,拿后背对着谢岁。
谢岁:“………”
他有点搞不懂裴珩这是什么意思……
他着掌心的胰子,他咬咬牙,慢吞吞游过去。
裴珩正对着墙角面壁思过,指望着谢岁能够识相点,快点从浴池离开。然而水池波纹晃动,一层层的水流打在身上,越来越近的哗啦声,无不显示有人正在向他靠近。
“王爷。”有冰冰凉凉的手指落在他的肩背上,裴珩浑身的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竖起来,然后就是滑溜溜的东西攘在了他背上,谢岁有些心虚的声音从后头传来,“王爷,今夜月色甚好,不如让奴为您……”
裴珩:“为我搓背!”
声音很大,很响亮,很正直。
谢岁一愣:“……啊……哦……遵命。”
他抓来了布巾,小心翼翼搭在了裴珩背上,磨蹭两下,身前的青年粗声粗气,“搓啊!没吃饭?”
谢岁:“…………”
看着两手撑住水池的裴珩,他恶从胆边生,一把划拉下去,两耳不闻四周事,一心只擦眼前背,吭哧吭哧。
裴珩肩背宽阔,身形舒展,是典型的宽肩窄腰,肌肉流畅却不累赘,肤色不像谢岁这般苍白。肩胛,后腰都有浅淡的刀疤,显出几分狰狞的野性。
谢岁大力揉搓,裴珩没吱声他就继续加大力气,手下皮肤发红,裴珩头皮发麻,感觉自己要升天,他咬牙忍了忍,怀疑身后这小断袖是欲求不满,在报复自己。
他又忍了忍,就在感觉那块皮都要给他搓掉时终于忍不住喊停。
谢岁无辜探头,“王爷,怎么了?是奴婢伺候的不周到吗?”
裴珩幽幽转身,“不,很周到。来,你过来,趴着。”
谢岁手指蜷缩,有点想跑,努力克制住了心头的畏惧,他依言游过去。墨色的长发飘荡,水妖一样迤逦。
他抓住了水池边缘,“像这样?”
“嗯。”裴珩抓来了布巾,狞笑着靠近,像个变态,“来,脑袋埋着,放松,趴好。”
谢岁:“…………”
他认命的闭上了眼睛,放松身体,感觉到青年带着薄茧的手指拂过他的肩头,随后他的头发被拨开,然后啪一声,一张温热的巾子拍他背上,再狠狠一搓。
只一下,谢岁瞪圆了眼睛,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疼飞了,他双手死死扣住水池边缘,忍不住啊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像块搓衣板,一块破布在他后背上上下下,反复揉搓。
裴珩似笑非笑,掐着嗓子道,“王爷,奴伺候的如何啊?力道够不够?要轻些还是重些?”
谢岁眼泪掉出来:“王爷………要不然还是轻些,轻点好……啊!”
谢岁感觉自己被刮掉了一层皮,他咬着牙,试图抓住身后作孽的手,诚恳道:“王爷……王爷!停一下,我受不住了……不然还是让奴婢伺候您吧!”
裴珩手拿布巾,微抬头,一脸坚决:“不要,继续!”
雾气飘荡,浴室内怪声频出,房间外,两个蹲点的暗卫捂住耳朵。
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噫——
一个澡刷了大概有半个时辰。谢岁与裴珩从浴室里爬出来的时候,两人脚步虚浮,游魂似的在长廊上飘着。
裴珩今日心情颇好,刷完澡,浑身舒畅,再睡个早觉,明日早起上朝再骂骂那群办事不牢靠的大臣,感觉快乐也不过如此。
身侧谢岁让水汽一蒸,整个人嫩的快掐出水来,双目飘忽,眼眶通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己的主卧让给了谢岁,裴珩这些时日都是睡在书房。今日也打算往书房里去,却忽然听见谢岁轻声道:“王爷,我想向您求个恩典。”
裴珩好脾气道:“你说。”
“五月十五,奴婢想赶去京郊正德寺为全家做一场法事。”谢岁垂眸,满脸落寞,“谢家如今只余我一人,我想为他们供奉一盏长明灯。”
裴珩沉默,他看了一眼谢岁,“不用那么麻烦,十四那天我刚好打算去京郊游猎,顺路,届时你跟着便是。”
谢岁抬头,是十分惊讶并且欣喜的模样,“当真?”
裴珩转头往书房去,衣袂飘荡,“本王从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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