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个好天。
晴光万丈,萧庄满园春色,小桥流水,廊亭上三五个锦衣纨绔倚在在美人靠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庭院中罚跪的谢岁。
一块糕点抛过去,落在谢岁身前,有少年戏谑道:“谢二,你这都跪半天了,饿不饿?来,小爷赏你块饼!”
“谢公子赏赐。”谢岁十分自然的把那块摔瘪了的白玉酥捡起来吃掉,味道很不错,比牢饭好吃一百倍。
凉亭里的一众少年顿时指着谢岁笑起来,“我的天,居然真吃了!他这是不要脸了吗?”
“小侯爷你这调教人的技术可以啊!快教教我,你怎么把炮仗教成这样的?”一个少年勾住萧凤岐的脖子,将人强拉过去,想让他传授秘诀。
萧凤岐哪里知道谢岁怎么忽然这么安分,安分的甚至有点死皮赖脸,想起在胭脂山下看见对方时他眼睛上挂着的泪,萧凤岐有些烦躁的把少年挂在他脖子上的胳膊扫下去,“这有什么难的,本来也没什么骨气,不听话时打两顿就服帖了。”
“打服的?小侯爷果然厉害!”有人冲着萧凤岐竖起了拇指。要知道谢岁从前在国子学就是一霸王,明明老爹是丞相,他却像个武将,打架凶得厉害。
“真服帖啦?不打人也不骂人?”
仔细想想从他过来萧庄后谢岁的表现,萧凤岐点点头,“确实听话不少,再有他手和腿都废了,你们难不成还怕一个残废?”
“可以试试吗?当真干什么都不会发火?”一个紫袍子的壮硕少年兴奋道。
萧凤岐瞥了他一眼,无所谓道:“他现在就是个奴婢,你随意。”
“啪!”
一只茶杯重重砸在谢岁额上,他眼前一黑,往后倒去,捂脸爬起来时,指下血迹斑斑。
还好,茶水是温的。
眼角被碎瓷片划破了,有些细碎的疼。
捂着眼睛缓了好半晌,他才重新挺直了腰杆,顶着一脑袋的茶叶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远处传来少年们越发快活的笑声。
“谢二郎,这君山银毫好不好喝啊?要不要再续一杯?”
“唉,陈兄,普通茶水哪里能入的了谢公子的眼,人家从前可是和太子一起喝贡茶的。”
“可惜了,不过那贡茶要想再喝,就只能去阎罗殿共饮了。”
又一阵意义不明的笑声此起彼伏,谢岁擦了擦流到眼眶中的血,默默把那几张人脸记下。
“行了,陈平,再瞎说把你从庄子里扔出去。”萧凤岐半躺着,止住了狐朋狗友们大逆不道的话头。
当年东宫仁德,后来的灵帝怎么上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算现在人都死了,那也不是他们这些小辈该谈的,欺负欺负谢岁也就算了,毕竟人家现在没背景,嘴到先太子身上,当今圣上可还姓李,也不怕摄政王找人把他们砍了。
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他们一时有些尴尬,沉默片刻后便又转了个话题,“说起来,小侯爷,言小郎君你请过来了没?若是他再不肯给面子,兄弟我绑都给你绑过来!”
“才不用你们绑。”提到言聿白,萧凤岐的声音温和不少,“他说会过来那就一定会过来,我信他。”
跪在外头的谢岁被这话麻了一哆嗦。
噫,死断袖。
凉亭里一群人围着萧凤岐说些同言聿白有关的趣事,凉亭外谢岁蔫蔫跪着,心道人家有主啦,你下辈子都追不到,以后有你哭的。
他腿不好,萧凤岐故意折磨他,让他端茶倒水,再随意找茬跪着。他跪在人来人往的小路上,地面铺了一层石子,膝盖越来越疼,谢岁脑袋里昏昏沉沉,在心里诅咒萧凤岐求而不得,遗憾一辈子,最好和傅郁离对上,狗咬狗一嘴毛,想着想着,他反倒自己偷偷乐了。
“谢岁。”
“谢!岁!”
一颗棋子忽然飞过来,谢岁脑袋上又挨了一记,他恍恍惚惚抬头,就见萧凤岐死死盯着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发什么呆?看你的衣裳,脏死了,滚下去换!”
“是,多谢主子体恤。”意识到到下班的时候了,谢岁忙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滚了。
“他如今看起来倒是软和不少。”陈平的目光在谢岁离去的身影上绕了一圈,少年人身材纤细,杂役服下那一把腰更是窄的可怜,“国子学的时候,这厮眼睛长在脑袋顶上,发火时连夫子都要对他伏低做小,那神气的,真当国子学是他后院呢。”
“如今为奴为婢起来,看起来怎么还有几分姿色。”他拿肩膀抵了抵萧凤岐肩膀,“能借我玩几天不?”
萧凤岐半抬头,蔑他一眼,“你想怎么玩?”
“那自然是床上的玩法。”对方嘿嘿一笑,不知为何,萧凤岐有点恶心。
但转念一想,谢岁比这人恶心多了。他最近瞧着是挺安静,但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这种小事萧凤岐懒得管,“随你,花了我四千两,你别弄死就行。不过那厮最厌恶断袖,从前摄政王不过调侃一句他生的漂亮,便被套了麻袋,你要是想睡他,还是得注意些。”
“他可是杀过人的。”
陈平拍胸口,嘿嘿一笑,“放心,我心里有谱。”
另一厢,有侍从匆匆忙忙过来,说是有贵客过来山中游玩,让萧凤岐出去接一下。少年闻言眼前一亮,估摸着是言聿白来了,连忙让人扶着他去前厅迎人。
此刻,谢岁拄着竹竿从前厅进入后院,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扶着棵桃木吐出来。
他今日一大早被弄起来干活,到现在滴米未进,坐牢时谢岁曾经绝食过一段时间,不过没能把自己饿死,胃反而是饿出了点问题。
那糯米团子味道其实不错,不过放的久了,又冷又腻又黏的一团,沉在胃里翻江倒海,把他磨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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