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色酒吧出来,外面似乎刚刚下完雨,潮湿的空气里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我贪婪地把它们吸进肺里,让它们通向大脑,走遍全身。
外面还有些闷热,但远比逼仄的酒吧和实验室让人轻松。我抬起头,乌云正在散开,两点星光若隐若现,细看了一会儿,顏色还大不相同,一个呈黄白,另一个则是暗红。
好像一滴墨水滴落到了一张深蓝色的幕布边儿上,天色从东向西渐渐暗下来。所有的顏色都像被这张黑幕吸了进去,只剩一团团暗影,留下模糊的轮廓,勉强能分得清哪些是树木哪些是楼房,哪些是座椅哪些是花草,哪些是行走的人们,哪些是跳来窜去的动物。
「顏色去哪儿了?」我自言自语道。
「顏色去哪儿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我后面传来,吓得我心狂跳起来。全身冒出一阵冷汗,后背像有一群蚂蚁从上往下爬到后腰。
我猛地回头,疯教授瘦削的身影赫然立在我身后,面无表情地瞪着我。浑浊的眼睛在树影中更加晦暗不清。
「顏色去哪儿了?」他又说了一遍,「顏色从哪儿来?」
我看他的手上依旧握着那把黑伞,像武士随身携带的宝剑,顺着杵地的伞尖流下一小滩水渍,像刚杀完人的剑上滑落的鲜血。
「顏色从哪儿来?」他又重復道。
「从阳光里来!」我没好气地说。
「光没有任何顏色。」疯教授平静地说。
黄老闆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我心里一惊。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
「这是牛顿说的。」他说,「他用三稜镜把光分成了七种顏色。」
我不禁脱口问道:「那光里不是应该包含各种顏色吗?怎么可能没有顏色?」
「问得好!」疯教授浑浊的眼睛里发出一道逼人的光,他欺身靠过来,「光是一种聚合了各种波长的能量,这些能量从太阳发射出来,不同波长的能量在地球上或被吸收或被反射,而我们的眼睛,就是接受这些能量的器官。」
「所以不同波长的能量就有不同的顏色啊。」
「不同波长的能量让大脑感觉到了不同的顏色,但光本身并没有顏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人类视网膜上的三种椎体感光细胞只对380到740纳米波长的光能量起反应,对范围之外的光能量是没有任何反应的,想一想,我们能看见的世界,就是这么窄窄的360纳米小的范围。」
「那是可见光的范围。」
「没错。三种不同的锥体感光细胞分别感应一段范围的波长能量,且有部分相交。」
我瞪大了眼睛。
「这三种细胞接受到了相应范围波长的光能量,把这些能量转变成电信号,通过神经传输给大脑,大脑再根据眼睛和神经传过来的信号强弱,给我们关于顏色的感知。」
「顏色是大脑的感知……」我似懂非懂。
「是的,不同波长的光能量也不同,这些能量通过眼睛进入大脑,大脑对这些波长进行精密计算,给了我们顏色的认知。」
「所以顏色只是一种感觉?」
「没错,光就像声波一样,本身都只是一种能量,没有所谓的顏色。感觉到顏色的,是我们的大脑。宇宙实际上并没有「顏色」的概念,只是充斥着各种能量,所谓「顏色」只是一个很小范围的能量对我们的大脑进行了刺激,大脑对这些刺激做出了反应,这种反应让人看到了顏色。」
「你是说顏色是纯粹主观的东西?」我突然觉得对面这个其貌不扬的疯子深不可测。
「我们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别人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如果没有意识,宇宙就不会存在。」
「但是就算没有人,宇宙也存在,这跟意识又有什么关係?」
「我们认识的这个宇宙,都是大脑让我们感知到的。有了意识才能感觉到宇宙,没有意识,宇宙就不存在了。」
我糊涂了,不知道这疯教授是真疯还是装疯。转头看看周围,漆黑的校园里只有一盏盏昏黄的路灯和远处教学楼的点点亮光,安静得有些瘮人。我有些慌了,不知道疯教授会不会又发什么疯。
「小白,对不起,等了好久了吧!」
熟悉的声音,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又一次被小瞳从疯教授那里拉了出来。像上次一样,小瞳輓着我的胳膊,跟疯教授挥手告别。我注意到疯教授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起来,直直地看着小瞳。我们赶紧逃开,不敢跑起来,也不敢回头。
「谢谢你。这是第二次了。」
「我看你这么晚还没有回去,有点担心。不色酒吧的老闆说你早走了,我从那出来正好撞到你跟疯教授相谈甚欢。你也真是的,不会说自己有事儿么。」
「……我觉得疯教授说的还有一些道理。」
「果然我来得不是时候。」
「哪有哪有,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侧过头,黑暗中,小瞳的侧顏近在眼前,就算天变得漆黑,我都能感到红潮爬上她的脸颊。她紧紧抱着我的胳膊,胸部柔软地推挤着我,我彷彿能感觉到她一促一顿的心跳。
小瞳大概感受到我的目光,她转过脸,微微仰起头,眼睛在黑夜中越发清澈明亮,借着远处微弱的路灯,我看到她緋红的双颊称着高挺鼻梁上的点点小雀斑,越显得白皙可爱。
她似乎受不住我灼热的目光,不自觉地稍稍张开了红艷饱满的嘴唇,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我看着她高低起伏的胸脯,终于忍不住低下头,试探着贴上她湿润的唇。她颤抖了一下,我心里一慌,暗骂自己太唐突,没想到她却抬起手攀上了我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我极力在记忆中搜寻着相爱的人们如何做爱。等我稍微回过神来时,我和小瞳已经纠缠在她的床上。
我能感觉到我们的身体因激动而颤抖,可所有的动作却都很缓慢。
黑暗中我们不疾不徐地拆解着对方的衣服。当赤裸的身体小心地拥抱在一起时,我们都仔细地感受着彼此肌肤的温度,像是不愿错过一分一毫。
窗外淅淅沥沥地又下起了雨,房间里飘来潮湿的泥土的味道。
我牵引着她,慢慢将她的身体放倒在床上,轻轻附上她的身上。她抬起手,温暖的指尖在我后背慢慢地游走,从肩膀沿着脊柱的肌肉纹路缓缓滑向屁股和大腿。
我则用我的嘴唇虔诚地亲吻着她,眼睛,脸颊上的雀斑,鼻尖,耳朵和脖子。我左手摩挲着她优美的脖颈,右手抚上她盈盈一握的酥胸,我感到她的心猛烈地跳了两下,呼吸也越发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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