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弥七郎叫了出来,「那不是上次跟我们一起出游的藤吉郎吗?」
眾人定睛一看,果然看到那个猴模猴样的年轻人端着一叠被清空的杯盘急急忙忙地走出来,交给在场外收拾碗盘的僕人,再跑去在野外开伙的厨师那边端起一盘盘料理准备进去上菜。
小平太正想大声叫喊,就被阿狗阻止,他们现在可不想引起保鑣注意。
「看我的!」新助捡起一粒石子,精准地朝藤吉郎丢去,正中藤吉郎的头顶。
「唉呦!」藤吉郎哀叫了一声,四下张望之后,马上就会意了过来,朝着大伙所在的树丛走来,两手各端着一个大托盘,托盘上摆满正要上给客人的烤鯖鱼。
「唉…各位大人,我家老爷猜到吉法师大人可能会前来…嗯……见吉乃小姐一面,早就向津岛眾的其他老爷们提议加派人手了,所以今年的保鑣是往年的三倍呀!你们还是打道回府吧。」藤吉郎摆出很为难的表情向眾人说道。
「哼!这样就怕的话,我们还怎么跟着吉哥混呢?」小平太边说边毫不客气地抓起托盘上的鯖鱼,三两口便把鱼肉吃完,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地抓起料理来吃。
「欸欸欸!不要啊!唉………你们这样又要害我挨骂了,现在我只好跑回去向厨子说我不小心把鱼都打翻在地上了,这可都要怪你们啊!」藤吉郎一脸埋怨。
「你要被骂的事情可多了,我问你啊,你能带我们偷偷进入会场吗?」阿狗向藤吉郎问道。
「能!我不只能带你们进去!我还能让大海分开、让太阳从西边升起、让楠木正成公从坟墓里死而復生出来拯救黎民百姓……」
「你真的做得到?!」小平太出声问道,脸带惊讶,眾人不约而同转过头去,用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他。
「抱歉!我只是在耍宝…我真的是在耍宝!!」小平太看见大伙的表情后,跟眾人拼命解释道。
藤吉郎回过神来,继续接口道:「总之别开玩笑了,各位大爷,我还得伺候真正的老爷们啊,恕我失陪……」
藤吉郎正想走开,后领却被阿狗一把拉住,「藤吉郎!我一直想不明白,吉乃小姐姿色不错,身材曼妙,人也好相处,为何到了这把年纪还嫁不出去,沦落到今天被父亲推来给人家挑做小妾的地步?」
「唉~各种阴错阳差啊,当年小姐十四岁时正要出嫁的时候,老爷不巧周转不灵,家道一下子中落了下去,变成寻常穷苦人家,本来排队要提亲的人纷纷消失得无踪无影。」藤吉郎说到这边,似乎决心要摸鱼摸到底了,便把两个托盘放在地上,跟着大家吃起盘中的鱼来。
「过了几年,有幸老爷又东山再起,而且生意做得更大,甚至得以加入津岛眾去。却赶上了小姐的发育期,一下子长高了好几吋,她的身高给你们多少压迫感我就不提了,商家的贵公子各个都是没卵蛋的傢伙,不愿意讨个身材高过自己的老婆……
……于是小姐的婚事就这样一年拖过一年,同年纪的其他千金都在怀第二胎的时候,小姐却被其他人背后戏称为「老处女」、「下阴生蛛网」,每次给我听到,都要被我好好教训一顿。」藤吉郎讲到最后开始咬牙切齿,为吉乃打抱不平了起来。
「真惨…」弥七郎说道。
「后面还有更惨的咧!」藤吉郎接口。
「发生什么事情?难道她被坏男人骗了?」弥七郎问道。
藤吉郎只是一脸沉默地看着弥七郎,并不打算答话。
「藤吉郎,看你为吉乃抱不平的模样,你应该想看她幸福吧?」阿狗双手握住藤吉郎的肩膀。
「想啊。」
「不想看她去当那些有钱老头的小妾吧?」
「当然不。」
「那你还不让我们进去帮她?只要你给我们一人一套下人的衣服,我们就可以混在赏花会里伺机而动,然后……」阿狗继续说道。
但是藤吉郎挥挥手打断了他,「行了行了,服了你们,你们这些主僕脑袋瓜真是同样一个形状…」
「主僕?」阿狗从藤吉郎的话中听出端倪。
「呃……」
「你已经帮吉法师混进去了吧?」
「那个……,我先去帮你们找衣服…」藤吉郎想转移话题赶紧离开。
「他在哪里?」阿狗紧咬不放。
「唉呀!!我不知道啦!!他进去后就像一阵烟一样消失不见了,就算你再问几百遍我还是没答案。」藤吉郎说完后就赶紧离开了。
「大家听到了吧!吉法师就在里面,我们进去后,最要紧的是找到吉法师,接下来看他想怎么办,大伙就各自见机行事,懂吗?」阿狗回过头来,向伙下了指令。
不久后,藤吉郎就抱着几套衣服还有托盘来,吩咐他们穿上后,又领着他们去厨子那边领小菜,没端过盘子的眾人把碟子里的汤汁撒的到处都是,托盘上的小菜还没被客人动过就已经杯盘狼藉。
他们跟在藤吉郎后面穿过了入口,保鑣们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进去之后,只见原本宽阔的草地,铺上了一片又一片红色的豪华席垫。垫上的客人们面前小桌摆满菜餚酒食,每张小桌旁边又摆了盆栽点缀气氛,那些有钱老头们坐在柔软的坐垫上,身体半靠着肘枕,欣赏着中央舞台的表演。
赏花会的时节选得正是时候,此时樱花盛开,放眼望去都是目不暇给的樱红色,一阵徐风吹落朵朵花瓣,粉色樱花如雪片般飘洒在半空之中,让弥七郎不禁呆立在原地,被眼前的樱花纷飞所震慑。有时花瓣落在酒杯之中,便让散发芳香的清酒更添风味。
阿狗使眼色让大家各自散开,弥七郎便回过神来一桌桌地给客人上菜。同时仔细观察周遭,说不定吉法师便藏身在某个席位之中。
儘管景色优美,然而各家四处斟酒奉茶的千金才是今天的主角。小姐们穿着各种不同花色的和服,从布幕外接过下人奉上的托盘,为一桌桌的客人上酒或是将空杯倒满。
有时上酒时小姐们会被客人握住了手或是用手指轻轻滑过手背,她们便会入座与客人们促膝长谈,当晚那些客人就会到小姐们家里提亲。
弥七郎四处观察着小姐,想找出吉乃的身影,遍寻不着后才发现原来吉乃就在台上边唱着歌、边敲着鼓给自己的歌声伴奏。
「……玩赏南楼之月者,一时有得清澈明月,未尝不遇不祥之云。人间五十年,较天地之长久……」
吉乃在如此欢乐的场合,却又唱起《敦盛》来,为飘落的樱花添增一股哀戚感伤。然而在场客人却大多醉翁之意不在酒,只顾着和眼前女子调笑,没听出歌中的悲情意味。
在她面前,一位女形随着她的歌声跳出婀娜多姿的曼妙舞蹈,与歌者的慢曲不同,舞者的舞蹈相当激烈,头上秀发随着动作不断甩出,遮蔽住脸庞,但从偶尔的惊鸿一瞥中,隐约可看出女形的俊美容顏,搭配妆容,足堪与女子争艷。
「台上这位舞者陪一晚要多少钱啊?」弥七郎听见身旁一位秃顶的老头向下人询问。
「这位老爷,女形都是由男舞者扮演的,这您应该知道的吧?」僕人提醒着。
「呵呵~当然知道,偶尔也是要换换口味啊。」那老头嘴里竟吐出这种答案。
弥七郎听见只觉得一阵反胃,于是赶紧离开免得听见更多不堪入耳的话。
「喂!你搞什么东西!都洒出来了!」某个席位上传来客人的斥责,弥七郎赶紧转头望向声音来源,只见小平太手插在腰上,面前一位客人挥舞着指头拼命痛骂。
小平太不是不知道分寸,于是相当难得地低下头去给客人赔不是。但是客人却似乎越骂越起劲,只见到小平太脸上怒气渐生,随时就要发作。阿狗跑过去打圆场,想不到好话没讲几句就被那人赏了个巴掌,小平太一看气不过,揪起那人的领子破口大骂,其他跟着吉法师的伙伴们也聚集了过来。
眾人目光都被争执吸引过来,弥七郎突然想起,不知吉乃是否有认出他们,于是回过头去。却只见吉乃根本对会场内的混乱视而不见,眼神愣愣地盯着站定在她面前的女形。
弥七郎顺着她目光看过去,过了一时半刻才被吓得叫出声来。
那女形扯下了头上假发,脱去舞蹈的衣着,只见一个赤裸上半身,穿着虎皮豹纹裤的精壮男子,那男人脱下衣物后,随意地将满头散发抓到顶上绑了个茶筅头,然后上前抓了吉乃的手就要往外走。
一名僕人看见,立刻就要出手阻止,却被那男人推倒在地,那僕人大声喊叫了出来。虽然女形的妆容还没卸下,但弥七郎认清楚了那就是吉法师。
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僕人的叫喊又把眾人目光从小平太和客人的争吵转移到吉法师和吉乃身上,两个保鑣上前想要阻饶,弥七郎赶了上去一个飞扑同时把那两个保鑣撞倒在地上。伙伴们赶上来掩护,和越来越多的保鑣们推挤成一片。
有个小姐被推挤的人群推倒在地上,和服以及脸蛋都沾到大片泥巴,忍不住放声尖叫。赏花会从推挤演变成群架,宾客们争先恐后地逃出会场,不知是谁被绊了一跤,把阻隔用的布幕都掀了下来,盖在一大群人的头上,于是布幕下的人群全都歪七扭八地摔成一团。
吉法师和吉乃跳过布幕下的人群,毫无阻饶的赶到场外,弥七郎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看见藤吉郎已经牵了吉法师的爱马「松风」在树下等待。
这猴子真不老实!
吉乃牵着信长的手跟在他身后,脸上喜悦溢于言表,不禁放声笑了出来。他们俩个朝松风跑了过去,吉法师从藤吉郎手中接过韁绳,接着那猴子自己向后一摔,跌坐在地上,嚷嚷着:「唉呀,那大傻瓜抢了我们家的马啊!!」
弥七郎接着赶到,帮助吉法师扶吉乃上马,吉法师马鐙一踩,坐到吉乃身后,双手环抱着她拿起了韁绳。「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吉法师韁绳一拉,带着吉乃的幸福笑容策马奔驰而去。
藤吉郎拉住弥七郎的衣角,「喂喂喂!作戏做全套,打我一拳,不然我交差不了。」弥七郎毫不犹豫打在藤吉郎额头上,对方前额立刻就肿起一大块,「太弱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弥七郎心头突然涌上一股火气,更重的一拳打在藤吉郎眼上,让他脸上多了一圈瘀青,「这样出手够重了吧!」他也没等对方回答,朝着还在会场里的伙伴大喊道:「大功告成啦!大伙撤退吧!!」
于是大伙们丢下互相纠缠的对手,各自朝着不同方向四散逃开,虽然这次又闯下大祸,但是弥七郎心头却不禁觉得无比的畅快。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