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两人进了庭院,男人单手搂着硬要自己走的女孩,开了玄关?处的灯。
沈乌怡抬头看了一眼开着的灯光,簌簌地落在?两人头顶,有些刺眼,蓦地又?抬手把灯给关?了,然后扭头对边原开口,声音莫名发闷:
“我有灯了,不?开灯。”
边原喉结上?下滚动着,胸膛缓缓震动,轻笑了一声:
“好。”
进去家门之?后,或许是?时间太晚,别?墅里静悄悄的,晴天也睡熟了。
沈乌怡无力地贴着边原的肩膀往里走,没两步,就倒在?他宽阔结实的背上?,软乎乎地贴着他,语气醉醺醺地叫他:
“阿原。”
“在?。”边原开口,反手毫不?费力地托着她踉跄的身躯。
由于没有开灯,昏暗笼罩了这一片角落,只有不?远处外面微弱的光芒渗进来?,朦胧地映出两个?人贴在?一起的身影。
沈乌怡喝得完全醉了之?后,感?官变得无比迟钝,白润的双颊醉红,东倒西歪地想往前走,拱了两下他,却一下子失去平衡,右手臂下意识地撑住柜子稳住。
她身上?穿的是?短款毛衣,手臂往前一伸长,毛衣上?缩,毛茸茸衣料底下露出了一截莹白的皮肤,以?及腰窝下方那个?显眼的太阳纹身。
边原盯着她,锐利的喉结滚动,任她重新挨靠过来?,昏色的环境下仍是?起了些反应,扶着她的手臂肌肉结实地绷紧,青筋虬结。
似是?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沈乌怡醉眼朦胧地看过来?,直勾勾地看了他半晌。
空气中的分子似乎愈来?愈浓,呼吸声已?变得明显。
“阿原。”沈乌怡先是?轻轻叫了他一声,含着醉意的语气格外飘:
“你想知道吗?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边原的眼神缓缓变暗,面前的女孩还在?抬头专注地和他讲话,他喉结艰难地滑动。
沈乌怡说着,倏然,伸手拉住他空着的那只手掌,炙热的掌温传递过来?,她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腰窝纹身处放,嗓音温软透着股醉的甜意,看着他语气缓缓道:
“就是?这个?纹身。”
边原微垂着漆黑眼睫,按着那处纹身,指尖莫名升温起来?,心脏一震一震的跳动。
“其实,我以?前提醒过你……你不?记得了。”沈乌怡声音很轻。
边原摩挲了下她的纹身,抬起眼,开口:“什么?”
“那部时空洪流夫妻重遇的电影。”沈乌怡垂头,说得很慢,手指搭上?男人的手臂,轻敲了两下。
没两秒,边原低沉的声音划破这一昏暗的寂静,他说英文的嗓音更加贴近冰块质感?,极其蛊人:
“the sun shines on the ice,and the ice melts?”
沈乌怡当初说过这句台词,显然是?无比偏爱这部电影。
话音落下,沈乌怡蓦地抬起头。
目光在?黑暗中相撞到一起,她缓慢地点了下头,勾着水红的唇,面容带着真?切的笑意,重复道:“嗯,the ice melts。”
还在?念中学的时候,沈乌怡的父亲因?公?殉了职,又?发生了一个?意外,那之?后她的生活翻天地覆地转变。
很长一段时间陷在?了自卑的情绪,道德感?无时无刻绞着她,周围人的渐渐远离更加重了她那股自觉的卑劣感?。
大学入学不?久,18岁生日前的一个?月,星探想挖沈乌怡进演艺圈演戏,沈母的病情愈重,医疗费用非常大,那会儿根本没有什么喜好可言,沈乌怡只想要尽快赚更多的钱为母亲治好病,就这么坚持下来?了。
但是?那段时间格外难熬,沈母极力反对她进圈,认为那个?圈子很脏,经常会翻她的手机,很多疑,她只得顶着这样的压力,装作没看见母亲失望的眼神。
每次沈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她退圈好好读完书的时候,沈乌怡都沉默听着,后来?还发展到沈母直接在?医院大发雷霆,说自己宁愿死在?医院也不?要她赚来?的一分钱。
身边的亲戚同她说要好好照顾母亲的情绪,她的欲望从来?被压得死死的,从来?都是?不?道德的。
但沈乌怡一旦开始做一件事情,就会极其投入进去。合作的导演和同行前辈,不?乏资历深的,都真?心称赞过她是?天生表演的料子。
渐渐地,电影戏中的世界沉浮于现?实,交织出了一个?让沈乌怡很有安全感?的空间,她可以?尽情地融入角色成为角色,这是?她自我表达的一个?途径。
待久了便也有了对表演的野心,真?正热爱一件事物是?不?忍心让它蒙尘的。
可惜噩耗来?得太快,大一寒假,沈母就猝然去世了。
才撑了不?到一年。沈乌怡刚拿到片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继续给妈妈治病。
一向严格的沈母最后松了口,说只希望她做自己想做的,但沈乌怡明白她虽是?这么说,言下之?意还是?认为演戏并不?是?她的良配职业,不?赞同她的现?状。
沈乌怡回想起那段无比黑暗又?漫长的时光,鼻子红通通,眼睫湿润又?缓慢地眨动,嗓音在?黑夜中破碎:
“我们都被骗了,骨灰盒是?很烫的,不?是?冰冷的。”
那是?亲人最后在?世上?留给自己的一道温度,滚热得极其烫手。
失去了父母之?后,她成了一个?没有根的人。
什么都消失了,灵魂轻飘飘,从那之?后,沈乌怡混混沌沌地活在?世界上?,迷茫,每天被学业和工作紧紧压着,只有深夜一个?人的时候才敢哭得崩溃,徘徊在?抑郁边缘,活得很分裂。
以?前念高中的时候,地理老师身为班主任,曾在?高三那年的秋分日,用昼夜节律宽慰学生:
秋分这天是?少数昼夜平分的日子,此后昼渐短,夜渐长,但长夜总有破晓,熬到冬至过后便是?日昼越来?越长,总会迎来?长久的光明。
她想,明明已?经过完了冬至,昼日越来?越长了,怎么妈妈还是?把她抛在?了冰冷的寒夜里,甚至她想过,这会不?会是?当年的因?果报应。她不?清楚这是?不?是?老天决意让她受着的惩罚。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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