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阁的院墙总不过五六尺高, 方临渊纵身一跃,便轻飘飘地踏着琉璃瓦,落进了院中。
阁里此时静悄悄的一片, 赵璴近身伺候的本就不多, 眼下侍女小厮们大多都去歇息了。
于是方临渊一路都没什么阻碍,轻盈地几个纵跃,便越过簌簌落叶的海棠树林, 停在了赵璴的窗下。
这扇窗子应当是开在他卧房的坐榻上的, 赵璴素日没歇息时候, 总爱坐在这儿。
方临渊停在窗前, 身后穿过枝丫的月色和窗里透出的灯光交相映照在他身上。
他小心地伸手, 叩响了窗棂。
——
赵璴推开窗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细微的酒香被融进了风里, 柔软地顺着窗吹了进来。窗下那人披着一身月光,在窗子推开的瞬间门, 笼进了融融的灯色里。
他在灯下冲着他笑, 灯火将他的发丝都镀上了一层柔软的光晕。
小将军饮了酒, 脸颊看起来有些微红,使得他莹润的皮肤愈发显得通透。
像是天庭里下凡历劫的少年神将, 浑身不染任何污浊的尘气,却偏落在了他的窗前,毫无防备却又耀眼夺目,落进了他的双眼之中。
赵璴微微一怔, 未曾察觉手里的书册都掉了,细微地哗啦一声,滚过他的膝头,啪嗒落了地。
方临渊并没注意到他落下的书册。
因为赵璴在发愣, 他也有些出神,像是酒劲姗姗来迟地上了头,弄得他有些晕乎乎的。
他好久没见赵璴穿裙子了。
他又换上了他在京中时伪装的罗裙,因着夜里四下无人,他罗裙穿得随意,长发也懒散地披散在肩头,慵懒中透着一股雌雄莫辨的勾人劲儿。
方临渊一时间门有些说不出话,半天才笨拙地笑道:“我来看看你,没打扰到你吧?”
只见赵璴摇了摇头,将窗子又推开了些。
方临渊顺势跃进了房中。
又是素日里那股安息香的气味,熏得不浓,却一番雍容而沉郁的气劲,熟悉得让方临渊通身的骨血都舒展了。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回过头去,便见赵璴关上了窗子,又从地上捡起了他方才看的那本书。
诶?刚才跳窗时,把赵璴的书碰掉了吗?
方临渊没什么印象。
“喝酒了?”他向来对自己的身手很信任,正疑惑着,便听赵璴问道。
方临渊当即被转移地注意力,一边点头,一边在赵璴对面坐了下来。
“卫戍司那帮小子。各个一副多久不见我就要了他们的命似的,拉着我狠狠喝了一顿。”说到这儿,方临渊笑起来,手肘撑着桌子,倾身向前看着赵璴。
“但是他们一群人都敌不过我,方才被下人扶回去好几个呢。”
他笑着,神色里有几分炫耀似的小得意,落在赵璴眼里,和天上掉下来的星星没什么分别。
赵璴垂眼笑了起来,声音都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
“这样厉害?”他说道。“那你呢?若是头痛,需喝些解酒的汤和茶,今日才好休息。”
方临渊看着赵璴的眼神忽然有些发亮。
他欲言又止,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扭捏了片刻,赧然地露出了个笑容。
不必他说,赵璴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想喝王公公的汤,还是我的茶?”他问道。
“大晚上的,就不劳烦王公公了吧?”方临渊笑了两声,像是藏进了松果堆的小松鼠似的。“况且,我还是偷溜进来的呢。”
赵璴笑了笑,没再说话,只起身去取来了自己的点茶用具与茶末,坐回了方临渊面前。
“安神茶,免得你今日饮后不好睡觉。”只见赵璴一边说着,一边挽起了逶迤的广袖。
方临渊就坐在他面前看,托着下巴。
许是醉后的人目光都有些发直,他看向赵璴的眼神都有些直勾勾的。
他没觉察到面前的赵璴眼都不敢抬,碰都不敢碰一下他太令人误会的目光
他只觉得赵璴好看极了。
生得模样也漂亮,一双手也跟竹节儿似的,连点茶的动作都漂亮。他就这么看了一会儿,片刻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翻墙过来,其实不是为了劳动你大半夜给我点茶的。”他说。
“只是……确实好喝极了。”
只听对面的赵璴轻轻地笑了一声。
并不如素日那千年狐狸一般的游刃有余。
毕竟被素来单恋在心尖上的人这样看着,便是成了精的狐鬼也会心生惶惑,生怕是自己的痴妄迷了眼,让他大夜里的开始发疯。
方临渊浑然未觉,只听赵璴问道:“那是为了来做什么?”
这倒是问到方临渊了。
来做什么?若只是为了见一见赵璴,看看他的模样,那只怕太奇怪、太招人笑话了。
但似乎的确是如此。
他再回京城,像是去海底游过一遭的人一般,见了漩涡与暗流,便再无法直视平静的海面。
他似乎开始变得疑神疑鬼,与鸿佑帝相对时也忍不住心生怀疑,不过旁人口中的只言片语也令他惊弓之鸟一般地忌惮。
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想见赵璴。
难道是因为赵璴生于皇城,见惯了这样的阴谋猜忌与尔虞我诈吗?似乎不是。他方临渊从不是知难而退的人,更不会做风浪之前将旁人推到自己身前阻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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