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匪的声音低哑好听,放慢语速的时候,像是郑重其事地说重要的事。
其实只是说了句重逢的话。
温童莫名地怔了怔。
陆匪从粗暴开门的画风陡然转换到现在的正经模样,他有一点点不习惯。
陆匪松松地环着他,下巴抵在他头顶,似只是把他圈在自己的领地,又说:“能见到你,我很高兴。”
不是骚话,也不是土味情话。
简单朴素地表达内心真实的情绪。
温童甚至都能感受到陆匪的动作极为克制,克制到小心翼翼。
忽地,男人松开了怀抱,缓缓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凑近他的脸颊。
温童想躲,看见陆匪腕间交缠的两条手链后动作一顿。
手链一看就是粗制滥造的路边摊货色,和陆匪讲究的大少爷性格不符。
温童一眼就觉得手链眼熟,多看了两眼,辨认出手链悬着的铁片是个海豚。
海豚……海洋馆……
是当初那个海洋馆的赠品?!
下一秒,陆匪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截了当地说道:“是的,这是我们当初的定情信物。”
温童:“……”
是个屁,狗屁定情信物。
他掀起眼皮,对上了陆匪漆黑狭长的三白眼。
男人眼底的戾气被压到了深处,眼瞳只浮现出欣喜与喜爱,没有别的负面情绪,以至于这双招子都变得澄澈了几分。
配合那两条手链,温童有一刹那,感觉陆匪像是条被他抛弃的狗。
戴着项圈流浪了很久,在某一天找到了主人,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项圈,想让主人认出自己。
温童抿了抿唇,挪开视线。
他没说出刚才心里想的脏话,只是干巴巴地说出了句:“你认错人了。”
倒不是对陆匪心软,单纯地是因为他在利用陆匪,不久的将来要大坑一波陆匪,有点不太习惯。
陆匪以前对他做的事是一码子事,他现在利用陆匪又是另一码事。
还是不太习惯当坏人。
温童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脚往外走:“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
陆匪没有做出挽留的举动,抬起的右手指腹轻轻地剐蹭过他的脸颊和眼尾,应了声:“好。”
温童打开洗手间的大门,便看到站在两三米外望风的青脸。
听见动静,青脸扭头看过来,微微一怔,随即咧嘴笑了笑:“温少爷。”
温童朝他点了点头,大步往外走。
青脸下意识地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紧接着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厕所。
见陆匪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暗示,便停住了脚步。
陆匪站在原地,一直望着温童离开的背影,直至对方走过拐角消失不见,才缓缓收回视线。青脸走上前,迟疑地喊道:“三爷?”
陆匪瞥了他一眼,开门见山地解释道:“乖宝也想离开谢由。”
“而且他有个计划……”
他简明扼要地提了提和少年对话的重点。
听完,青脸满脸诧异,咋舌道:“没想到温少爷还挺、挺……”
他想了会儿,才找出一个恰当的词形容:“挺狠。”
不仅是在报复谢由,更是在诛谢由的心。
陆匪轻轻地笑了声,目光不由自主地撇向少年离开的方向。
他漫不经心地应道:“是啊,乖宝很狠。”
狠得他心痒痒。
干净明亮的温童他喜欢,心机狠辣的温童他更喜欢。
他想,假如一开始遇到的就是这样的少年,应该会无法自拔的爱上。
陆匪低低地笑了声,不紧不慢地对青脸说:“我相信乖宝是真心想离开谢由,不过……怀疑他还有别的目的。”
青脸追问:“什么目的?”
陆匪反问:“我要是知道的话,还叫怀疑吗?”
青脸沉默。
片刻后,他慢吞吞地问:“那咱们现在做什么?”
陆匪思索片刻,下令道:“时间紧迫,先按乖宝说的办。”
“你去安排人和地点,挑个方便离开的小岛,尽快行动。”
他撩起眼皮,看着海岛美不胜收的景色,眼瞳里的温情渐渐消失,转而浮现出彻骨阴冷的寒意。
“这一次,我会让谢由彻彻底底地离开乖宝,在这个世界消失。”
…………
温童回酒店后,快速地洗头洗澡,再次出门。
在沙滩上吹了会儿海风,看到面熟的男服务员前往椰子车交接班,他玩手机的指尖顿了顿。
为了避免谢由起疑心,他没有直接走向椰子车,而是等了会儿。
等到有别的游客去拿椰子,他才慢慢悠悠地起身过去。
拿椰子的时候顺势塞给男服务员一张纸,示意他拍照给白越。
没有多作停留,转身就走。
吃完晚饭欣赏了会儿风景,晚上九点,温童才回海上小屋,准备睡觉。
走进客厅,谢由没有和他打招呼,戴着耳机看着电脑,似乎在忙什么。
温童脚步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瞥了眼他的电脑屏幕。
似乎是谢由的公司会议,屏幕上几乎都是陌生的面孔,只有一个凌西是他认识的。
屏幕上多了个人影,谢由目光一顿,偏头看了过来。
摘下耳机,笑道:“回来了啊,准备睡觉了么。”
温童看到屏幕上几张昏昏欲睡的面孔瞬间变得精神了起来。
“……”
沉默片刻,他对谢由说:“不睡,玩会儿游戏。”
谢由应了声,重新戴上耳机:“继续。”
温童又偷瞄了两眼他的电脑,见谢由打开一份文件,确定他们的会议内容和白越陆匪无关后,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他大步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开始玩游戏。
安静的客厅突然多了游戏的背景音乐,谢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了沙发。
少年盘腿坐在沙发上,姿势歪歪斜斜地,时不时说几句话指挥队友。
谢由静静地看着温童轻松自然的表情,感觉回到了当初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他在办公,温童在玩。
平静美好的生活。
谢由抿了抿唇,正欲收回视线,忽地,瞥见温童白皙的颈侧有一抹红。
他目光顿住,缓缓眯起眼睛。
温童游戏正玩得入神,突然感受到一道阴影压了下来,一抬眼,近距离对上了谢由反光的镜片。
吓得他手一抖,手机都掉到了地上。
温童虽然很快镇定下来,但游戏内的角色已经死亡。
他没好气地对谢由说:“你有事吗?”
“有事,”谢由点了点头,盯着他的脖子,慢条斯理地说,“你脖子上好像有东西。”
温童伸手摸了摸,什么都没有摸到:“什么东西?”
谢由伸手,微微掀起他的领口,看到了红痕全貌。
不是他怀疑的吻痕,而是几道红色的刮痕,细细长长的,长短不一,似乎是被什么剐蹭的。
他低声道:“有点红了。”
温童愣了下,立马想起了陆匪扎人的胡子。
他抿了抿唇,镇定下来,敷衍地哦了声:“可能是被树叶蹭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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