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三只相斗。”
“小师叔的意思是,这姑娘也许是人面狐?”陆松之想了想,“人面狐的卷宗中确实有过这样的先例,二狐相争,一只伪装成被人面狐捕食的樵夫,骗过除魔修士的眼睛回到村落中,一夜就屠空了村中三十三户。”
“也或许未必如此。”云不期说。
小师叔生性寡言,但陆松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
人面狐生性狡诈残忍,必须多加提防,但毕竟不能在没有凭据的情况下夺人性命,滥杀也是无霄戒律中的重罪。
陆松之的目光落在女孩的脸上,思索道:
“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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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鸢梦见了一片皑皑白雪。
南昼城在桑洲南端,气候湿暖,四季花开,她自从转生以后再也没有见过这天地一白的情景,但这幅情景在她还是无霄门人的时候是很常见的。
东明山在桑洲北境,起初是一片终年冰封之地,于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梦见的是东明山。
“原来人做梦的时候会知道自己在做梦吗?”叶鸢哆哆嗦嗦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冻红的手,发现连落在手掌中的雪花都纤毫毕现,“嘶,真是好冷的一个梦。”
她环顾周围的景象,一时认不出自己身处的是哪座山头,雪落得愈发急,叶鸢觉得更冷了。
既然这是她的梦,那她在梦中理应是无所不能的才对,但无论叶鸢念叨了几遍天晴天晴,雪还是下个不停,于是叶鸢忍无可忍地在这白茫茫天地中跑了起来。
“我再跑数十步,就到了琅师姐的灵雾山!”
叶鸢生怕这个不识趣的梦不懂她的意思,把所思所想都大声喊了...
出来。
“灵雾山鸟语花香,一点也不冷,琅师姐布好点心,煮了热茶在等着我!”
她当真跑了几十步,穿过越来越骤的雪幕,但她并没有看到想象中春暖花开的景象,在雪幕之后,是一望无际的剑湖。
剑湖是断剑的坟茔。
东明山几乎人人修剑,剑等同于剑修的半身,但世事无常,再坚固锋利的剑也可能有毁损的一天,于是剑的主人在剑身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再将它们投入剑湖中,就像为故友树起的一块块碑。
叶鸢离开时,剑湖中不过有六百七十五把断剑,但此时放眼望去,触目所及皆是寒铁坚冰,已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了。
叶鸢向剑湖中心走去,时不时蹲下身去看沿路的断剑,却几乎找不到熟悉的名字。
“真奇怪啊。”叶鸢自言自语,“这里不该是我的梦吗?”
如果这不是我的梦,又会是谁的梦呢?
她抬眼望向湖心,忽然停住了脚步。
湖心站着一个银发白衣的修士,修士的身边立着一柄断剑。
他的衣服是白的,发是白的,但他站在雪中,并不与雪的白融为一体。
雪没有他那样美的姿容,也不会有他那样冷峻的风骨。
这一定不是我的梦。
叶鸢胡思乱想道。
我是万万不敢梦见思昭的。
风在这时呼啸起来,狂卷的雪片几近淹没两人的身影,叶鸢感觉到有道视线穿透雪幕落在她身上,但她不敢抬头去把对方的神情看得分明。
“阿鸢……”
她隐隐听见了颜思昭的叹息声,然后她看见他从湖心拔出了那柄残剑。
一道剑气掠过雪花的间隙,静默地飘摇而至。
——斩断了她的身躯。
叶鸢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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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明山,灵雾峰顶,一盘棋,两盏茶。
峰主顾琅与无霄掌门百里淳分坐两侧,棋盘上黑白交错。
百里淳正要落下一黑子,远处忽而响起一道长啸,清越宛如龙吟。
他远眺而去,以合道期的目力穿透积雪层云,望见有琼鹤从剑湖惊飞。
半晌,黑子缓缓落下,伴随着一声叹息。
“湖心的却邪残剑又与思昭共鸣了。”
顾琅垂眸看着棋盘:“从思昭五十年前闭关起,这样的事发生过几回了,大师兄?”
“二十七回。”百里淳说,“短短五十年,他竟历了二十七回心魔劫。”
他露出不忍的神色。
“阿鸢死后的第一个五十年,我怪他对阿鸢狠心,不肯见他,而这最近的一个五十年,我纵是想见,也难再见思昭一面。”
“这不怪你,就连思昭也不会怪你。”顾琅将那枚棋子捻在手中许久,“阿鸢死了,却邪断了,思昭因果了却,外物再无法使他动摇。只是我仍然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百里淳说,“以思昭的修为境界,就算仍未证道,心魔也应当无法侵扰他分毫,为何在这五十...
年间会一而再地有心魔进入他的冥想境呢?”
“或许是他所证之道太过险峻。”
顾琅久久地沉思,才开了口。
“又或许是,就像他毁了他和阿鸢的朝宁山,就像他在却邪折断后再也不用新剑一样……”
这只是又一件外人难以窥见的,他之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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