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东西后,两人开始沿着江边散步。
“今天开心吗,林兄?”
“嗯。”
“可以忘记她了吗?”
“不知道。”
“可是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对她并没有感觉啊。”
“是啊。但是不知为什么,进入大学之后,我便爱上了她,不能自拔。”
“你不觉得这样爱上她,很突然吗?”
“是啊。”林羽道,“但是,it works。就这么简单。就像有人试图解释费城枪击案一样,但是其实有可能作者自己也解释不清,他只是想让乔尼中枪,仅此而已。”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林兄你既然会突然爱上她,会不会有一天,也突然地就把她放下了呢?”
林羽没有回答。此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歌声,有人正在唱《无言的结局》,而且已经唱到尾声了:
“也许我会忘记,也许会更想你,也许已没有也许……”
“对了,上午的时候,你跟我说过,现在还是单身。”林羽这时问徐若楠道,“那你单身的原因,是不想谈恋爱,还是说还没有找到喜欢的人呢?”
“怎么说呢,我感觉两种原因都有一点。”徐若楠望着江面说道,“进入大学以后,有几个男生追求过我,但都被我拒绝了。拒绝的原因是,我觉得他们追求我,都是只看中了我的外貌,没有一个喜欢我内在的人。”
“你现在的外貌,确实很吸引人。要不是我们早就认识,不然也许我也会追求你呢。”
“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还是真心话?”徐若楠问道,“如果是开玩笑的话,我并不喜欢这个玩笑。”
“对不起。”
“没关系啦,我不会生气的。因为我知道,你……”
“我给你出个馊主意。你接下来把自己的形象恢复到高中那时候,这样应该就可以看看会不会有喜欢你的内在的男生了。”
“你的意思是,高中时候的我很丑吗?”
“没有没有,没有任何这样的意思。”林羽连忙说道。
“总之,林兄你确实出了个馊主意,而且还是基维亚克的那种馊。”徐若楠吐槽道,“我也很喜欢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女生把自己打扮地美美的,可不是只为了取悦异性。”
“是我肤浅了。”
两人继续在江边走着。今天江上的风不大,下午的阳光也很好。
“来谈谈有关梦想的话题吧。”林羽这时说道,“你在信里曾经写过,梦想当一名老师,对吗?”
“对。”徐若楠点点头,“我想成为一名语文老师,就像我们高中时候教我们语文的程老师那样。”
“程老师是一个有趣的老师,大家都很喜欢他。”林羽道,“但是最近我听说,他已经不在学校里教书了。”
“为什么,程老师是身体不好,请了长病假吗?”
“不是。”林羽摇摇头,“他辞职了。”
“辞职?为什么要辞职呀?”
“他觉得当教师的工资太低了。”林羽道,“他辞职以后,据说跟其他人合伙做生意去了。做的还是情趣内衣的生意。”
“骗人的吧,我记得程老师说过,他很喜欢教师这个职业。”徐若楠有点不敢相信地摇摇头,“他那么文质彬彬,简直就像古代的书生一样,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放弃教师的职业,去当商人,而且还是卖情趣内衣的商人呢?”
“是啊,一开始我也不相信,甚至在发现这是真的时候,还暗地里骂过程老师。我觉得他背叛了爱戴他的学生们,譬如我。”
“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自己其实也跟程老师一样,对现实妥协了。我的高考成绩很不理想,根本无法考上我理想的学校和专业。如果我是那种愿意与命运抗争的人,那么我应该会选择复读。但是,我没有那样做,我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怒,然后将这种愤怒发泄到了老师身上。”
“其实吧,人大多数时候愤怒,都是出于自身的无能。”
“后来,我发现自己只是看到了一半的真相。不完整的真相,有时候比假象还要可怕。”
“此话怎讲?”
“有一天,我路过了程老师开的店。他看到了我,招呼我进来坐坐。出于礼貌,我进去了。他问了我高考的成绩,我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告诉他。他笑了笑,然后说,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所以也不好再跟你说教什么。但是,你知道世界上最早的大学是什么样子的吗?世界上最初的大学,是成立于1088年,神圣罗马帝国的博洛尼亚大学。大学这一词,源自于拉丁文的 universitas magistrorum et Scholarium,大致意思是‘教师和学者的社区’。听到这儿我不禁问道,老师,你跟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程老师说道,我的意思是,一千年前,那时候的大学可以没有围墙,没有教学楼,只要有一群学识渊博思想独立的学者,还有一群求知欲强思想同样独立的学生,那么就可以组成一所大学。林羽,你也许对自己接下来要读的大学很不满意,但是如果你的学习欲望可以跟青春期的性欲那样,那么你的大学生活一定是不会留下遗憾的。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道,那么,老师你放弃了教师这个职业,你感到遗憾吗?他说,不遗憾。虽然程老师非常热爱教师这个职业,但是一想到这是为了心爱之人所放弃的,便毫无遗憾的意思。”
“程老师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那天我也问了他,他没有告诉我。后来我又听其他人说,程老师的妻子得了乳腺癌,需要一大笔钱治病。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可悲。相当可悲。同样是放弃了理想,但是程老师放弃的理由是如此崇高。而我呢,我只是一个懦夫在做一件懦弱的事而已。”
“别这么说啊林兄。你现在重拾梦想还来得及。你不是想学西班牙语,去西班牙吗?这并非遥不可及啊。”
“我想学西班牙语不假,但我并不是因为喜欢西班牙这个国家而想去学西班牙语。记得那时候,我跟你讲过我小时候的事情吧。我小时候在北方待过一段日子,当时认识了一个比我大的男人,我叫他丁丁哥哥。他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但是毕业之后回到了家乡的农村里,精神好像也有些失常了。我回到南方不久,便听说他的疯病越来越厉害,最后被他的家人关进了县城里的精神病院。后来我长大后,很想再去看看他,但是听别人说,丁丁哥哥在进入精神病院的第二年,便跳楼自杀了。当时他站在住院楼的天台上,对着底下的人群,说了一段西班牙语。这段话被当时一个懂西语的病人记在了一张纸上,我通过某种渠道得到了那张纸。为了看懂上面写的时候,我才会想去学西班牙语。”
“那你完全可以找一个懂西班牙语的人帮你翻译一下呀,何必非得绕这么一大圈原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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