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神不说话,只遥遥地向她伸出手去。
他身上泛起层层微光,白衣染血,大片大片宛如盛开的花朵。他的手亦是纤长的,温润通透,形状美好。
沧歌伸出手,将之握于掌中。以往,少仓帝经常为她疗伤。那时候他的手掌也经常隔着衣料贴上她的背脊。当然,那不带任何邪念。
沧歌只能感觉那手掌宽厚有力,稳健得仿佛能镇定人心。
而现在,昼神的手微凉,如玉石一般光洁细腻。想来这个世界,他不需要步步为营、处心积虑。
所以,纵然满身伤痕,但他还有这样一双手,还有这样清澈的眼眸。
沧歌与他五指相扣,却不知能说什么。
--她能说的话,一直有限。真论起来,其实在九溟面前,她自在得多。
昼神也不说话。
自披雪城开启以来,沧歌每一夜都前往圣贤堂。或为他治伤,或送去一些吃食、酒水。
可他们之间的交谈,一直不多。
前面突然飞出一群蝙蝠。沧歌松了一口气,忙抽出手,说:"我先解决这群蝙蝠。"
昼神嗯了一声,眼着她抽出冰弓,无矢而射。
因为只为了完成沧雨的愿望而来,他并不出手相助。
沧歌很快解决了一群蝙蝠,她一边往里走,一边没话找话:"此地名为凶兽窟,却并不见什么凶兽。"
昼神道:"越前行,越危险。"
"喔。"帝子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她只得道:"抱歉,我口拙。"
昼神淡淡道:"无妨。"
前面又出现一群野猪,帝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开始射杀野猪。
可野猪很快就杀完了。沧歌怅然若失,她回过头,见那张跟自家师尊一模一样的脸,正不远不近地凝视她。
"那个我们还能做什么?"她烦恼地扒了扒头发。
昼神目光低垂,说:"吾久困神坛,无力相助。"
沧歌忙说:"这本就是我的事。也许我们还应该拥抱一下?"她话说得很迟疑,甚至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对不起,我无意冒犯。"
昼神如冰雪堆砌,洁净无瑕:"可。"
于是,沧歌张开双臂,轻轻地拥抱他。
披雪汀,大殿。
棋盘前,少仓帝根本不向水幕中。可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个拥抱。拥抱很浅,这点温度,不足以温暖他。但是,他的劫身两千年被困神台、日夜孤独、遍体鳞伤。
无尽的痛苦将他封冻,他隔着面具,凝视了两千年的黑暗。
直到这个女子摘下他的面具,从此以后,夜夜前来。
而他开始心生期待。
现在,她拥抱了他。
他徐徐伸出手,将要触及她的衣衫时,又缓缓放下。
屠疑真君提到嗓子眼的心,也跟着一齐放下来。这二人曾有过怎样的纠葛,哪怕沧歌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
沧歌短暂地拥抱了昼神,然后二人又陷入了僵局。
她搜肠刮肚,没话找话,说:"这应该可以了吧。"
昼神没有回答,她于是松开手,继续往里走。
--约会,到底应该做些什么啊。
另一边,披雪河边。
九溟埋在太古神仪胸前,死死按住衣裙,总算没有被"飞"产生的飓风刮走身上首饰。
--这一身要是展示期不满,中途丢失可是要赔钱的!
面前有一片彼岸花,如燃起的火焰。
"就这儿吧。"九溟跑过去,随手摘了一朵花,递给太古神仪:"谨以此花,献给宇宙最高智慧!"
太古神仪脑后光轮轻转,他接过花,仔细打量。许久,他似乎做出了对比,说:"这是两万千九百七十二年以来,本座收到过
的最毫无价值的礼物。"
--别着急呀,听我狡辩几句!九溟正要说话,他却突然又道:"吾却倍感愉悦。"说完,他又道:"吾想永远保存此花。"
"有办法呀。"九溟说,"你听过琥珀吧?回头我们用松树脂,把它做成琥珀。可以保存很久!"
太古神仪于是小心翼翼地将花收起,他说:"很好。"
"既然是约会,我们牵牵手吧。"九溟对他道。
圣器自然不会拒绝,他伸出右手,九溟微怔。他的右手是亮银色,星月?所铸,专为破霸体功法而制。他说过。
九溟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右手,去牵他的左手。圣器发觉了,问:"你不喜欢?"
他说这话时,语气略微失望。想来,这是他的得意之作。不被伴侣认可,便有些失落。
九溟说:"也不是啦,我知道这很珍贵。"想了想,她又说,"小时候我流落海洋,经常被人割肉取血。那时候我体质尚可,普通刀刃取神之血肉很麻烦。"
她坐在一片彼岸花下,说:"他们就用星月髓铸成利器,进行切割。后来时日久远,我也长大了。可是星月髓贴近肌肤的感觉,我还记得。"
她提及往事,语气轻描淡写。但那样的恐惧,深入灵魂,怎能忘记?
太古神仪注视自己的右臂,许久,他说:"吾可以重铸一条手臂。"
"那就不必。"九溟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道:"星月髓已经是最好的铸材,我知道。"
说完,她仰头一笑,说:"太古神仪,其实你真的挺好的。"
太古神仪客气地道:"太古神仪乃宇宙最高智慧。"
九溟摘了一根芦苇,一边做短笛,一边问:"宇宙最高智慧,如果我以后变得很丑,你还会喜欢我吗?"
太古神仪脑后光轮轻转,说:"不会。"
"那如果我一直很贫穷,你还会喜欢我吗?"
"不会。"
"那如果我变得很强大,你还会喜欢我吗?"
"不会。"
好吧,是不是宇宙最高智慧,不太好说。但是宇宙第一现实,那是肯定的。
"哼!我以后要是遇到比你更好的人,我也不会再喜欢你的。"少神生气了,哄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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