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回对这种回答早有防备,伸手一指:"阿鸾还在睡,他这两天有些神魂不稳,所以我让他多歇歇。对了,那个修士呢,他有没有在千丝茧内找到他?"
司危继续道:"他就是阿鸾。"
余回无话可说,将勺子杵进他嘴里,还是吃药吧你。
司危挥手挡开。
余回只好妥协:"好好好,那你说。"
然后他就听完了在幻境中发生的所有事,问:"没了?"
司危道:"没了。"
余回摇头:"说了半天,你也并未到他的真实面容,只是到了对方易容后的脸。可那张易容符是你亲手所贴,他起来和阿鸾一模一样,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况且他要真是阿鸾,又为何要跑,跑之前还要给你打个定魂钉?不可能,我成是你这三百年虚耗过多,脑子我的意思是,眼花了。"
司危掀开被子:"先将他找出来。"
他不想多做解释,有些事是解释不清的,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将其余人错认成心上人。况且那在千丝茧内御风而行的单薄背影,是无法被任何符咒复制的,哪怕是自己亲手给他易的容,但有些东西,假的永远也不可能起来像真的。
除非那本来就是真的。
余回这回倒没反对,这个人是得找出来。一个修士,在破除了千丝茧后不来领赏,却偷袭打伤瞻明仙主,跑路了,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他心里有鬼,二,他是好人,只不过太倒霉,遇上了脑子有病的司危,于是被吓跑了。
如果是第一种,得抓回来审,第二种,得请回来给人家道歉,再将事情说清楚,否则那修士还不知要惴惴不安躲到何时。
于是当天下午,他便亲自出去寻人。
城中一处小院里,两个小娃娃正在晒着太阳吃果子,一个白白胖胖,一个瘦些,脸色也黄,像是病还没好,但都穿得干净体面,一就知道是被父母好好养着的。见到生人进了院子,也不拘束,主动跳下椅子奶声奶气地问:"客人是来找我爹的,还是来找我娘的?"
"找你爹,他在家吗?"余回笑着蹲下,他向来喜欢小孩,正欲逗一逗,余光却扫见对方腰间挂着的一枚小兔玉坠,顿时脸色一变,伸手拿起来问,"这东西,谁给你的?"
小娃娃道:"是我爹爹呀,爹,爹,有人找你!"
阿金一边答应着,一边擦着手从厨房出来,他以为是隔壁邻居来借东西,抬头却见竟是清江仙主本人,顿时惊得张大了嘴,还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半天才反应过来,慌忙行礼。
"不必惊慌,本座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余回抬起手,"这玉坠,哪儿来的?"
"是,是那位姓栾的仙师所赠,当时他雇我做向导,听说我要给孩子过生辰,便送了这个给他们当礼物。"阿金结结巴巴地答,"就是同我一道破除千丝茧的那个人,越山仙主曾见过的。"
当初在彭府登记领赏时,阿金只写了自己的名字,所以并没有谁知道,与他结伴那人还有如此惊天动一个姓。阿金继续说:"就是栾木的栾,仙师当时还说什么多姿梅蕊恨栾栾,我没太记住。"
栾是不同,但这扯酸诗的好却没变,以及玉坠眼熟的兔子雕工,还有随随便便就送人重礼的行径。余回听得心跳如雷,他定了定神,方才接着道:"你还知道些什么,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本座。"
"是。"阿金点头,又不安地问,"那位仙师他"
"他没事,不但没事,反而有功。"余回道,"本座也不是为了找他的麻烦。"
阿金这才放了心。他与凤怀月虽相处还不到十日,但对方凑热闹,话又多,所以也聊过不少东西,从杨庄,到失忆的伤病,到将来的计划,零零散散加起来,竟也说了小半天的工夫。说到后来,阿金清江仙主始终一语不发,神情似乎还有些激动,也很受惊,又不敢问,半晌,也只提心吊胆地站起来,给对方倒了一杯粗茶。
余回花重金买下了那对玉坠。他在回彭府的路上,觉得自己踩了整整一路棉花,高一脚低一脚,神思恍惚进门后,恰好听到彭流没好气地一句骂:"赶紧去管管吧,疯了又,我是管不住。"
余回道:"阿鸾还活着。"
彭流:""
余回将手中玉坠抛给他。
彭流凌空接住,清之后,也是皱眉:"你从哪找到的?这玩意,或许是阿鸾生前所刻也不一定。"
余回摇头:"先找到杨庄。"
彭流问:"哪个杨庄?"
如此平平无奇的一个名字,修真界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余回道:"偏僻无人知的,开满鸢尾花的,不过这事不必大张旗鼓,阿鸾既然将往事告诉了阿金,也就能猜到阿金会一五一十告诉我们,他短期内不会回去的。况且他先是被挖了灵骨,又在千丝茧内受了伤,跑不远,我猜成还躲在城内。"
彭流听得一头雾水:"你到底为什么觉得阿鸾还活着?"
等他好不容易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听明白,也是瞠目结舌:"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枯爪城爆炸的那个瞬间救走了阿鸾,然后将他藏在一个叫杨庄的地方整整三百年?"
"是。"余回道,"我虽不能保证阿金的故事一定是真的,但他没理由说谎。况且仔细想想,除了这对玉坠,那天偶人在见到他时的反应也极异常,小白会主动跟随他,当真只是因为那一寸长的玉骨吗?更别提他还打碎了由灵火炼出的琉璃罩。"
彭流迟疑,这么一说,似乎也有些道理。
两人一道进房时,司危正被彭流的捆仙索五花大绑在床上,不绑不行,因为不绑就要跑。听到动静,司危转过头,问:"终于查清楚了?"
这是什么语气。余回重重蹬了一脚床,在对方猛然皱起的眉头里,找到了一丝平衡感,这才拖过一把椅子坐下:"在阿鸾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
司危对阿金的故事并没有多大反应,或者说,他的所有情绪,都已经用尽在了凤怀月于幻境中转过头的那个瞬间,一颗心如被万丈巨浪拍击,因为过于猛烈,反倒变得麻木,而此时他的心仍处在千顷巨浪之巅,就算是刮起一场的飓风,也没法将浪掀得更大了。
他问:"这城里何处最方便躲藏?"
彭流道:"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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