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小姐,季总拿走您的手机应该就是不像您再关注,想让您好好休息,我觉得要不您还是……”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面无表情的祁小姐,她由衷地感觉到脊背发寒。
“拿来。”她说。
沈助理的手不受控制就把平板递了过去。
祁免免确实觉得他们在讨论的人不是她,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具象化的符号。
唯独不是她。
她在到周谈那篇文章的时候,甚至笑出了声。
这是她第一次由衷觉得快乐。
兴奋的,带着点嗜血的扭曲的快乐。
周谈……
她想起来了,那个漂亮的男生。
很漂亮。
季淮初跪在爷爷面前,结结实实挨了母亲一巴掌。
“你到底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铁了心想死?你到底还要被她害多少次?”
母亲的歇斯底里显得更具象化一点,这是他第一次到母亲这个样子,如果说五年前母亲对祁免免的痛恨更倾向于一种迁怒,还有很大的转圜余地,那么现在就是直白而剧烈的恨。
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心疼和维护。
诚然选择自己的伴侣是个人的事,但人毕竟是社会的群居的动物,他在到母亲眼底的担忧和悲伤之后,便只好缄默。
值得吗?
他不知道。
不知道便是有摇摆的余地。
可显然所有人都觉得不值得。
连祁免免自己都觉得不值得。
他倏忽扯出一点笑意:“妈,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很严重,可能拖垮你,拖垮这个家,我说,放弃我,你会吗?”
母亲愣了一下,然后生出更大的愤怒:“我是你妈妈,你不要混为一谈。”
母亲为孩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值得的。
那是与生俱来牢不可破的关系。
但他并没有义务要承受祁免免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但很多妈妈会,比如祁免免的妈妈,如果你从旁观者的角度,似乎也没有那么十恶不赦,她不过是软弱了一点,她不过是更重自己一点。”
季母和祁母关系还算可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甚至觉得那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她在事业上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力,因而取得了不菲的成绩,唯独对待女儿并没有那么上心,孩子的到来在她的意料之外,犹豫着生出来又被产后抑郁拖垮,她恨这个孩子差点毁了她的人生。
但她也没有抛弃她啊!孩子在岛上和爷爷好好生活着,锦衣玉食物质上从无亏待,即便是年时间的缺失,也不至于遭受那么大的反噬,祁免免从小到大的难教养是出了名的,那种骨子里的坏几乎掩盖不住。
季淮初当然知道母亲怎么想:“祁阿姨没有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祁叔叔也没有。真正作恶的是祁爷爷,他晚年近乎疯狂地地对对现有理论进行反叛,他觉得很多心理学的实验都太过温和,他一直都反对行为主义,认为情感和认知才是驱使行为的根本,他可能觉得祁免免是一张白纸,也可能是觉得一个不被父母喜的小孩很好地满足了实验条件,总之就对她下手了。”
季老爷子陡然怒道:“你在胡扯道些什么!”
季淮初向爷爷:“我调查过,查不出来太多,但还是有蛛丝马迹,而且翻他晚年的一些著作,能出一些端倪,他在黑箱子实验里,写过一个实验对象小白兔,那个兔子的行为和兔子没什么什么关系,倒更像个小孩。”
那是祁免免。
一个从来没读过法律的孩子,是不会知道杀人是犯法的。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甚至不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
祁免免连控诉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碰巧她又遇到了不太在乎她的爸妈,尽管爸妈也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碰巧她因为被父母豪掷千金把她送去贵族学校,和老师天然形成了距离,没有得到过什么关,也没有得到过什么批评。
碰巧孤僻和冷漠让他没交到什么朋,于是连重尝试和被的机会也欠缺。
碰巧在她懂得一切的时候,她的爷爷早就体面地离开了世间,他的一生多么荣耀,备受尊敬,连病痛都没怎么折磨他,走得很安详。
……
于是就这么长大了。
所有人都在怪她,可她竟然说她谁都不怪。
她不知道去怪谁,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根源在她自己。
“妈,她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做不到不管她。”
季淮初磕了个头,起身,不顾家里所有人的怒目而视:“如果需要,我可以卸任常任董事和ceo的职位,祁免免是我老婆,我不会不管,趋利避害是动物的本能,可我毕竟还是个人。”
他鞠了一躬:“我有急事,先走了。”
外头忽然下了暴雨,午后的暴雨来得迅猛而强烈。
他走得太快,司机在身后撑起伞,差点没跟上。
“季少,下这么大雨,您稍等会儿再走?”
他摇头。
祁免免不知道怎么样,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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