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旭递上一块面巾,道:「锦尘大人,请。」我接过面巾,这质料与素日用的皆异,厚得多、粗糙得多,方旭接着言:「这面巾不够细緻,但隔绝气味一绝,还请锦尘大人忍耐会儿。」言羲是怕我中毒吧,怎么说我和巴夏王带着同样的毒呀。
我以面巾包覆口鼻,问:「言羲打算如何使用薰香?」
「舞伎。」
妙,这选择真妙,若是大殿中燃起陌生香味,兴许会引起巴夏王或他人怀疑,利用他身边伺候的宫人风险也大,可换了群貌美的舞伎就不会引人疑心,舞伎身上有香气稀松平常,尤其他们又并非时时在巴夏王身边,即便香味特殊也无妨,遑论谁能猜到巴夏王是死于这阵阵清香呢?
我虽躲藏于二楼,照理香气传递不至此处,但仍要小心为上,巴夏王今夜难逃一死,而尽冬尚在,我这条命还得留着对付他。
方旭离开后,我始终盯着大殿上的动静,这间耳室位置极佳,从下方不易察觉,我却能在此坐观全局,从巴夏王上座、百人祝贺以及那无趣噁心的奉承皆看得一清二楚,扎坦桑坐于巴夏王身旁,今夜的她打扮得明艷照人,席间多少男子不由自主望着她失了神、又被巴夏王一声声咳嗽给惊醒,男子可真是矛盾,一方面想展示自己的女人艷压群芳、一方面又不许有人多看她一眼,只是扎坦桑脸上毫无笑意,一张漂亮脸蛋写满了苦大仇深,任凭巴夏王如何示好,自始自终不屑一顾,巴夏王也不脑怒,将她宠得我都快认不得这真的是我所知的巴夏王吗?
歌舞不断,舞伎换了一批又一批,巴夏王暂无异样,我瞥了瞥言羲,他波澜不惊地与旁人谈笑、时而饮杯黄汤,我恨巴夏王入骨,眼下光是等着他毒发已是紧张难耐,亏他还能云淡风轻。
一阵罗带飘舞过后,巴夏王的脸色突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剧咳之下他咳出了一桌黑血,眾人见状乱成一锅粥,太监总管喊着召太医,皇亲官员围了上来个个紧张得犹如苍穹降灾,言羲自然也在其中、演得一副孝顺儿子的假象,巴夏王四肢瘫软、难以喘息,正当大家七手八脚欲将他扶至殿后休憩时,扎坦桑忽然从一旁窜出,撞开巴夏王身边的宫人后,手持一支长簪直直刺往巴夏王心口。
「贵妃!」
大伙儿一惊,连忙将扎坦桑拉下,扎坦桑一名弱女子岂敌得过诸人力,轻而易举变被架离巴夏王,可她仍奋力挣扎、只求将簪子多刺进巴夏王胸前一分,像隻失控的白狐,疯狂却又如此吸人目光,她忍耐多年、日夜憎恨,总算在今夜得以毫不掩饰地宣洩心中仇恨。
扎坦桑眾目睽睽下刺杀巴夏王,侍卫当然不会视若无睹,即便她位处贵妃,一旦伤及君王必将死罪难逃,两名侍卫一左一右箝制住暴走的扎坦桑,我虽未告知她今日计画,可她早知我打算使用极乐果、新月草对付巴夏王,因此一见到他突发恶疾、口吐污血,她随即明瞭是我所为,只是她分明可以冷言旁观巴夏王之死,偏要亲自动手又是何苦?估摸她也了解这一簪杀不了巴夏王,就是想替自己、替亲人、替每一条死于巴夏国之手的西羌子民出一口气、讨一公道罢了。
扎坦桑一直很勇敢,她不畏死亡,但求死而无悔,故能飞蛾扑火、放纵一回。
「不许伤她!」
喧杂中,一声低沉有力的沙哑声音贯穿大殿,巴夏王下巴、衣领已是一片血红,甚至需要旁人搀扶才能站立,他是哪来的精力吼出这一声力保扎坦桑的王命成了诸人眼中的诧异与不解。
「不许……伤害……贵妃……。」
巴夏王望着扎坦桑重复了一遍,不单侍卫感到莫名,扎坦桑更是惊讶失色,她不懂为何她已刀剑相向、巴夏王还如此护着自己,其实何止她不懂,在场者皆露出了不可思议、瞠目结舌的神情,唯有言羲静静盯着巴夏王,他冷清的眼神中我隐约看见了一丝怨懟与不甘。
侍卫松开了扎坦桑,此时扎坦桑亦没了方才杀人的衝动,傻楞着与巴夏王四目相对,巴夏王身重剧毒又遭扎坦桑一刺,终于双眼一翻、不支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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