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中透着一股执着,尖锐而坚毅,犀利地能震慑雄兵、炙热地能融化寒冰,我见过这种眼神,它曾出现在隐隐眼里,昔日我不懂那代表何意,不,并非不懂,是我刻意不去理解,而今我认了自己的感情、动心于隐隐的付出,我再不能假装无知了。
我同言羲相处时日不多,与其说是友人,更多的是相互利用,我亦从未像亲近隐隐般亲近他,他是何时动了这心思的呢?他的这份情感是否会阻碍我的復仇?我该与他明言吗?
不可,他已非过去任人欺凌的皇十四子,万一他遭拒而恼羞成怒,结果是致命的,此刻尚不能与他反目,不如欲拒还迎、先敷衍着吧。
「待你成王之日,或许我还能倚仗你的权力。」
我不知他会如何解读我这句话,但假使他对我真心,我希望能成为他夺下王位的诱惑。
当我瞧见他听了这句话后高昂的斗志、自信的神情,这一刻,一种卑鄙的想法油然而生,既然他对我有意,我应当善用这情愫,好好打磨,言羲将成为我最锐利的刀。
我晓得欺骗他人感情十分可恶,但我无所惧,我爱的人离开了,最后的顾忌也不復存在。
那年入宫前我曾对隐隐说,为了替死去的族人讨回公道,纵然罪恶加身、浴血堕落,我亦无悔。
此心未易,我仅能守着这颗心继续前行,回头……再不见来时路。
回到参天塔,宫人稟报言冉与阿照前来祭奉,已入了以往尽冬为其特意安排的房间两个时辰,他们可真虔诚,说起来自阿锦州被破至今我不曾焚香祭奠,遑论供奉苍穹。
我想着去与他们打声招呼,一路走来有些不对,平时宫人、祭司来来往往,怎么一到十八层,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了。
我站在房门前,敲门前一剎忽而有种莫名之感,似乎这一敲会引来某种不幸,一隻手悬在空中,犹豫着是否该收回?
等不到我下定决心,房门率先开啟,房内烛光映入眼中颇为刺眼,我眼睛一瞇、唯见一个飞快身影衝来,我的身子遭人一扯摔进房中,再回神,一把刀已悬在我颈前。
我尚理不清阿照为何裸着上身对我刀剑相向,身后先传来言冉的声音:「阿照,没事,别吓着我们大祭司了。」
我回头,言冉也是衣衫不整、半坐半躺横在小憩用的凉床上,我瞧了瞧阿照、又瞥了瞥言冉,一下明白了前因后果,看来他们是串通尽冬将参天塔作为偷情之所了。
龙阳之癖为世人所不允,言冉身为皇子活在风口浪尖上,自然比寻常人更加辛苦,其实同性又如何?这一生能找到一名自己喜爱又爱着自己的人多难得,他们能够相守是幸运的,不像我,隐隐在世时,我懵懂无知,如今他走了,我才懂得爱是什么,可惜……爱他这句话他听不见了。
阿照听了言冉之言收起武器、转身关上门,阿照老实,若非怕消息外传、害了言冉,他断不会这般对人,他伸手扶起摔在地上的我后,又替言冉披上衣服,后才想到自己打着赤膊、随手扯了件中衣套上。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放心,我会守口如瓶。」
「你的话能信吗?」言冉盘腿坐于凉床,笑得天真无邪、心中却满是算计,我这下算看清了,言冉这人是一潭黑水,深不见底、窥之不透,对付他要比言羲麻烦得多,眼下我没了读心的力量,一时半会儿实在无法确定他的用意。
「自然。」
「可你入宫后好似尽是谎话。」说得不错,我确实满口谎言,復仇之人何以展露真心?虽是事实,我总得装装样子、辩解两句,可为等我开口,言冉接话:「好吧,我信你。」
他这话一出,我倒懵了,先是怀疑我、后又相信我,改口未免太快了吧,此地不宜久留,对付令人捉摸不透的人便是不去捉摸,否则容易将自己绕了进去、犹如困兽。
我寻了个由头溜之大吉,离开时不禁担心言冉会否反悔让阿照杀我灭口,幸好后来仍是安然回到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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