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回去。」隐隐摇头,道:「阿锦州到处是巴夏士兵,你有伤,不可冒险。」
「巴夏?」
青冥族所居的阿锦州虽远离尘嚣,严格说来仍属巴夏国土,巴夏国与我们同样信仰苍穹大神,向来对我们颇为尊重也鲜少打扰,留给我们供奉神灵的净土,此番派出士兵有何目的?
「你为何要杀巴夏骑兵?」巴夏国和我们素无恩怨,方才隐隐直取对方性命未曾迟疑、果断狠绝,不似他的为人处事。
「我只是先发制人,包藏祸心的是他们,我找到你之后随即遇上几名巴夏兵,跟刚才一样,他们问了一句我们是否为青冥族人,接着就拔刀相向,我杀人是为自保。」天寒地冻,隐隐不肯生火取暖应当是怕招来敌人。
巴夏国是衝青冥族而来,不论巴夏国什么目的,既已动手杀人,此事便不可能简单善了,阿锦州的族人尚不知情,万一巴夏国大刀阔斧、挥军攻打,青冥族毫无胜算。
「得把此事尽快告知朝云长老和族中同胞。」我站起,朝着马儿走去。
隐隐拉住我,冷冷道:「不能回去。」
「放开我,必须赶紧回阿锦州。」
隐隐还是没有松手,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失魂落魄道:「不能回去,再也不能。」
「什么意思?」隐隐这副黯然消魂的模样令人害怕,他一向强大,能让他显露软弱一面的究竟是什么?阿锦州是否出事了?
隐隐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向我伸出了手,他要我去读取他内心的记忆,我开始感到惶惶不安,他连口都开不了的记忆,对我又会是怎样的打击?
口乾舌燥的我仍旧紧张地空咽了一口,我真的害怕,但再害怕、我都不得不面对事实,我看见自己举起的手颤抖得厉害,我不敢退缩,怀揣着心惊胆颤、鼓足勇气牵住了隐隐的手。
这是我此生最恐惧窥探他人心语的一回,读心前,我似乎能猜出真相,可叹再多的推测、再多的心理准备也抵不过知晓大厦倾颓之际的万念俱灰。
巴夏大军攻入阿锦州,民宅毁损、神殿失火、生灵涂炭,漫地鲜血染红澄澄黄土,直衝云霄的黑烟覆盖了苍穹、遮挡了光明、抹去了希望,一夕间,古朴的青冥族部落沦为人间炼狱。
「我本想带你回神殿,邻近阿锦州时便见到此象,我别无他法、只能带你逃离。」
巴夏大军成千上百,隐隐再厉害也做不到以一人之力对抗整支军队、拯救族人,他选择逃走同时承受着见死不救的道德谴责,若非因为带着我,他会寧愿战死也绝不弃青冥族而走。
为什么会这样呢?昨夜沾雪的阿锦州明明那般美丽、白日时男女老幼欢喜迎接新年,一转眼、仅仅一转眼,什么都没了,为什么……到底为了什么……?
我忽觉身体一空、跌坐地面,脑中无法思考,一切那么虚幻又真实得痛心疾首,我的家、我的亲人朋友全都毁在那火海,突如其来的噩耗彻底击垮了我的意识,除了傻傻呆坐着,竟不知自己还能如何……。
「此处尚不安全,我知道你很伤心,我和你一样绝望,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活下去、重要的是活下去。」隐隐比我理智得多,他一把将我扶起、搀上马背。
我坐在他身前、在他策马前抢过了韁绳,「我同意惜命,不过我绝不这样苟且偷生。」隐隐的坚强鼓舞着我、支撑着我,我没工夫哀伤,我须振作,身为青冥族的一员,岂能眼见族人无故受难而自顾逃命,遑论我还担着神殿大祭司之名。
「我说了现在不能回去,太危险。」
「不用回去,只要抓几个巴夏士兵。」家园已毁,我们无力回天,可或许仍有族人倖存,隐隐单单遥望一眼并不知阿锦州内况,当务之急是确认族人情况,屋宇倒了可以重建,没了亲人才是真正失去家园。
隐隐与我青梅竹马,我的心思他是最清楚的、无须多言,他道:「先找地方隐蔽一阵,你需要休息,巴夏士兵的事交给我。」
隐隐从我手中拿回韁绳,噠噠马蹄扬起尘土,身后……已不见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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