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但似乎是默认了,我在他的眼里看见了一丝难过。
「什么嘛。」我向后靠了靠,这里的椅子怎么都坐不惯,抬头看向天花板,我突然有些感慨。
「我不还有你吗?兄弟。」
几乎出自于本能,我说出了这句话,讲出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如释重负,又有一丝彆扭,我亏欠他的真的太多太多。
可这种肉麻的话后劲总是很强,我看着天花板掩饰自己的尷尬,还好听不见,挪开视线就能当鸵鸟。我读着秒数估算可以逃避的时间,心理建设做足,才总算鼓起勇气地再次看过去。
可没想到,迎来的竟是他默默留下的两道泪。
「呃……」
我禁不住正坐,看着虽然哭了还是哭得很清秀的男人,淡然地抹去自己的泪。
「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兄弟?」
「……对不起。」
「你现在也还是不打算让霂光知道这一切?」
我微微一愣,不晓得为何他会把话接到这来,「……是这样没错。」
「愚蠢的傢伙。」
事实上,这句话出自一个眼眶泛泪的人嘴里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可苏季清还是难得讲话如此粗俗。
这时的我还不晓得他这声「愚蠢」背后更深的含意,一直到再下週,当美丽却也更成熟了的女孩捧着一张相片,坐在以往只有苏季清和母亲会坐的位置上,我才意识到,那声「愚蠢」,也暗指了我对现状的毫无所觉。
小说里早已暗透着现实,那并非全然的虚构,他们总是能带来我不敢奢望的惊喜。
「听季清说,你一直到上周还打算瞒着我一辈子。」
她的表情颇有几分玩笑似的埋怨,久违的见面,却熟稔地开了头。
她提了但没有刻意追究,我听她说着现况,回忆这些日子,说着苏季清是怎么打着笔名「三月」的名义让她写歌,寄给她当年的照片回忆了过往,我笑着听着,却知道那张照片是如何承载着苏季清的心意,我当着他的面把它丢弃在触不可及的山里,可他把它找回来了,在那个沉重而心碎的夜里。
好久没有跟她说话了,却也是第一次面对拥有跟完整记忆,心思也更加成熟的她,她向我道歉,也道谢,同时也责备,我应该更相信她,人不会永远脆弱,只有不愿面对的人才会,她由衷地感谢我,在她或许无法承受的当下一肩扛起了所有,但我不该剥夺她面对的权力,她会变得勇敢,一直到我们能够互相支撑,并完整彼此。
她向我提出了或许又会再次搅乱一切,却是值得携手尝试的未来。
在这个未来,我们或许辛苦,或许到头来还是无法改变结果,或许情况会变得更糟,可是,这个未来,我们总是相伴而不再孤寂。
「你愿意跟我一起吗?不论天堂还是深渊,我们都将共度。」
她的目光是如此坚定也温柔,我们分明面对着面平视着,我却看见了画面,画面中的我们攀着峭壁,被我推着往上的她缀着几缕阳光,她回过头,向着还照不到光芒的我伸出了手——不论登顶,抑或是坠落,我们都将紧握着彼此的手。
我禁不住笑了,这样的未来还真不得不让人有些期待。
「那么,在这一切都开始之前——」
像是在我的笑容中读懂了我的回答,她扬了扬手中的照片。
「先来听听我们共创的〈光隐〉吧?」
——那一刻,他们成了彼此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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