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晚上吃了苹果之后,又喝了太多的饮料,睡到半夜的沉书悦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尿意。起来上了厕所,又觉得嗓子有些乾,他只好跑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些冰水出来润润喉。
还呈现半梦半醒状态的他,眼神失焦,木然地盯着厨房的窗户看,厨房的窗户因为天气闷热,为了空气流通所以留了一点缝隙,因为有纱窗的缘故,倒也不用太过担心蚊虫会飞进来。
凌晨的窗户自然没甚么好看的,除了朦胧的路灯灯光以外,就是乌漆抹黑的一片。沉书悦机械式地吞下冰水,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啪啪声响,听起来有点像是手掌拍击窗户所发出的声音。
但头脑处在浑沌状态的他并不觉得这有甚么问题,他机械式地把水瓶放回冰箱,将杯子拿到流理台清洗时,他才觉得似乎有点不对。
厨房的玻璃窗不知何时佈满了血手印,密密麻麻贴满了整片玻璃。大脑瞬间当机的他愣了一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是发生了甚么事,就在窗户的另一侧看到了一颗头。
一颗面目全非的头颅。
裂开的脑壳,能清楚看到里面的大脑皮质,眼珠子只剩一颗还好好地在眼眶里,另外一颗则奔向自由般地掛在眼眶外。留着鼻血的鼻子看起来相对完好,脸颊右侧则有个大撕裂伤,能直接看到里头的牙齿和舌头。
大概是受到太大的惊吓,他的尖叫声堵在嗓子眼,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不仅如此,身体就像是冻僵一样完全动不了。
那颗头颅看着他慌张的神情,腐烂的嘴随即泛起恶意的笑容。用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语调对他缓缓说道,「对到眼了,你看的到我。」
接着他穿透了玻璃,往沉书悦的方向靠了过去。
然后,头颅跟他同时发出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沉书悦的惨叫很明显是出自于恐惧,但头颅的惨叫则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他那颗本就已经惨不忍睹的头在靠近沉书悦后,突然没来由地燃起一团青色的火焰,灼烧的疼痛感让他顿时失去漂浮在空中的能力,只能无力的掉落在地板上。
他在地板上滚来滚去,试图扑灭自己脸上的火苗,但令人感到神奇的是,那团诡异的火焰却依旧固执地停留在他的脸上,一点都没有蔓延到地板的趋势。
「阿悦,怎么了?」秦白一听到沉书悦的尖叫声,就急急忙忙从自己房间奔往厨房。一走进厨房,他马上伸手一捞,将沉书悦搂在自己怀里。
吓懵的沉书悦并没有意识到秦白抱着他的姿势充满了曖昧,他有些迟疑地指了指地上快烧成火球的头颅,语气充满着不确定性,「额,那个好像是鬼?但是他看起来似乎快要不行了?」
「修但几勒!对不起啊!大哥我只是想皮一下,拜託帮我把火灭掉!」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火球中传出,「啊!要死了、要死了,这次真的要死掉了!」
「你这话不对,鬼是不能再死第二次的。」秦白一脸冷酷说道。
「那只是一个比喻!拜託救我一下,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的!」头颅的声音带着一点可怜兮兮的味道,他哀求说道,「我真的没有恶意啦!我是有事情拜託,能不能先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继续烧我?」
秦白没回答,只是弹了个响指,那团让头颅痛苦万分的青色火焰顿时消失了。沉书悦原本以为火焰会在头颅脸上留下严重烧伤,没想到却半点痕跡都没留下。
「活过来了、活过来了。谢谢大哥。」头颅飘浮在空中,一脸劫后馀生的模样,生动浮夸的表情让沉书悦困惑起自己刚刚究竟在害怕甚么。
这傢伙明明看起来就是个戏精而已啊。
「唉呀,我只是第一次发现有人能看的到我,实在太过兴奋,所以想吓唬吓唬你。我以为有阴阳眼的人对于见鬼这档事应该是很习惯的,才敢这样玩,想不到你居然被我吓到连动都动不了,真是感到万分抱歉。」
「抱歉,我第一次见鬼噢。」沉书悦面无表情地答道。
他二十九年来的人生从来没有过任何毛绒绒的撞鬼体验,基本上算是麻瓜一枚。
他刚刚还一度以为他的身体动不了是因为头颅作祟,结果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吓自己。现在想想真的好丢脸,比他小十岁的秦白可是气定神间,不像他吓到破音,现在嗓子还有点疼。
嗯,不过秦白到底为什么能那么镇定,是因为他是个无神论者?
不对,他看起来似乎能够灵活操纵青色火焰驱鬼,按照电视剧逻辑,既然能够驱鬼照理说应该就有一定的宗教信仰。但是他没瞧见秦白手边有十字架或是圣水,所以应该不是基督教或是天主教体系,而桃木剑或是法器、符咒之类的道具他也没看见,那也排除了法师道士的可能性。莫非是伊斯兰教?不过伊斯兰教是用甚么驱鬼的?可兰经吗?
大量的疑问塞满了沉书悦的大脑,让他显得有点呆滞。
这时秦白抠了抠他的手心,才迫使他回过神来。
「所以,你闹了那么大的动静,究竟是为了什么?」秦白问道。
「因为我希望有人能够帮我找回我的朋友!」头颅瞪大双眼,充满希冀。
原来这颗头颅就是今天一早,沉书悦同事们讨论的那隻让所有植物一夕秃头的厉鬼。不过头颅澄清,自己并不是最近那起死亡车祸的死者,那名亡者老早就跟着招魂幡归往阴间,而自己则约莫死于三年前,完全不是同一隻鬼。
头颅死了三年,跟附近一些同样不愿前往阴间的鬼魂常常玩在一起,整天打屁哈啦,到处间晃偷窥…,额不是,是讨论正妹。突然有一天,其中一个小伙伴不见了。
一开始还以为,那傢伙只是出去旅行。身为一隻飘飘,只要不是地缚灵,随时想要来一趟说走就走的微旅行完全是可以的,只是要注意旅行时不要离自己的死亡地点太远,若是离的太远就会越来越难保持清醒,最后自身意识就会完全消失不见,灵体直接消逝于天地之间。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他的朋友们没有留下任何隻字片语,一个一个消失了。
「你知道那多可怕吗?就像在拍鬼片一样。」没有双手的头颅试图作出一个孟克吶喊的表情。
沉书悦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吐槽他已经是鬼了,所以应该不需要害怕鬼片才对。他提出质疑,「难道当你们觉得奇怪的时候,没有尝试做些自救吗?比如所有的鬼魂聚集在一起,整天都不分开之类的?」
「因为每隻鬼消失的时间点都间隔很久,每次消失的数量又不一样,我真的一度以为只是大家揪团出门游玩,但是因为排挤我,所以不跟我说。直到我们一群鬼消失的只剩下三个,我们才开始觉得不妙。」头颅这时露出一个落寞的表情,「可是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我们三个因为太过害怕,所以整天待在一起。但没想到上周我只是被一双正妹的腿给吸引,再转头,他们两个都不见了。」
「……。」标准的见色忘友。「额,那你们没有尝试跟一些…,像是民间传说里面的阴差求救?」沉书悦努力从自己脑海里挖出一些关于民俗说法的知识碎片,「应该是有阴差的,对吧?」
「有。」秦白在一旁答道,「只是最近的阴间据点离这里非常远,以他的灵魂强度可能撑不到那里就魂飞魄散了。」
「至于到处巡逻的阴差我死到现在连一个都没看见过,听一些老鬼说,因为阴间人力不足,他们短则三年,长则十年才会来我们这里签一次巡逻箱。」
「……。」神他妈的巡逻箱。
至于植物一夕秃头的真相,纯粹是因为头颅太过害怕,在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的情况下,他唯一想到的破方法就是引起人类的注意,但引起人类注意其实对一隻鬼来说并不容易。
尤其头颅又是一隻没甚么道行的普通鬼魂。
为此他折损了自己灵体的躯干部分,甚至还牺牲已经恢復到如同常人般的脸庞,努力在一个晚上内让所有植物叶子掉光光,藉此引起附近居民的恐惧。而效果也的确如同他所预期般显着,惊吓过度的居民果然用最快的速度请来了一个法师,据说该名法师在当地相当有名望。
「但他妈的那傢伙就是个神棍啊!我在他旁边游荡了老半天,他根本就看不见我!还信誓旦旦地表示作祟的厉鬼已经被他驱除,然后收了一叠厚厚的钞票。」说到伤心处,头颅那双烂到不行的双眼涌出点点血泪,「我折损的躯干跟脸至少要等两年以上才能恢復,短时间的我根本没办法再引起其他人注意。呜呜呜…,谁能把我以前的帅脸赔给我,我以前还被称为内厝彭于晏的,那该死的法师给我下地狱去啊啊啊啊啊!」
听到一隻传闻中的厉鬼诅咒人类下地狱真的是种奇妙的感觉。
头颅发洩了自己的情绪,有些抽噎继续说道,「所以我只好到处间晃,看可不可以遇到能看的到我的有缘人,很幸运的我找到了你!」
「对,然后你把我吓得半死。」沉书悦面对头颅炯炯有神的双眼,有些无力的说道,「所以你干嘛不一开始就把事情说出来,非要搞的跟恐怖片一样。」
「我觉得身为一隻尽责的飘飘,应该要有个鬼片般的出场方式才显得名副其实!」
噢,所以那隻因为朋友陆续不见,觉得像是拍鬼片一样,吓的瑟瑟发抖的鬼不知道是谁噢。
沉书悦张了张嘴,本来想说点甚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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