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下班后,柳枝枝前脚出电梯,便被同事布丁拉走问话。
“枝枝,你下周飞往蓉城的机票是哪一班?我最近在跟严律吵架,不想跟他坐一块儿!”
柳枝枝不解,“我没订啊,为什么要去蓉城?”
“钟总婚礼啊,你不知道吗?”
钟嘉诚结婚了?
不在一个圈层,柳枝枝确实没听到风声,“可能没给我发请帖吧。”
布丁颇为遗憾,“好吧,本来还想跟你......”
“诶,钟总!”
话音急转,柳枝枝顺着她的视线朝前看,钟嘉诚正站在行道树的路灯下,左臂挂着一件灰色风衣。
“枝枝,那我先回去了。”布丁说完就溜。
距离上次见面时隔一年多,柳枝枝紧了紧无名指的戒指,抬步走到行道树旁边。
今天他穿白色高领内搭,外面一套休闲款黑色针织套衫,配白色运动鞋。
可能有点故人滤镜的加持,钟嘉诚整个人变柔和了很多。
那头三七分背头和金丝眼镜,也带着一股尘埃落定的稳重感。
脚下相隔一米半,柳枝枝敛步,率先开启开场白,“听说钟学长要结婚了,恭喜!”
钟嘉诚微微一笑,没否认,“你的戒指很漂亮。”
“我也觉得。”
“想请你喝点东西,有空吗枝枝?”他言归正传。
“可以,我跟我未婚夫说一下!”
话语落地,柳枝枝朝路边的大G走去。
两辆黑色豪车驰过马路,钟嘉诚跟着前面那辆黑色大G,开到城南的三木门口。
哐哐两声,柳枝枝敲他副驾驶车窗,指了指斜对面的咖啡厅。
服务员端上来两杯热水果茶,钟嘉诚执勺搅拌,“是前两年吧,你说你们会结婚,我还不信。”
有吗?
柳枝枝面色轻淡,“正在商讨婚期,快了。”
“孟侦对你好吗?”他的称呼变了,语气也很随和。
望着对面的人,柳枝枝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忘记就好,大家都要往前走。
而她,身边有孟侦呢!
视线掠过钟嘉诚,她看向窗外斜对面的三木,心平气和,“有次我跟他商量,‘如果你同意中午去吃螺蛳粉,这次就看你选的电影!’”
“他说‘没关系,今天就吃那家螺蛳粉,看迪士尼动画片。正好我喜欢吃辣的,也想跟你看动画片。’”
看着钟嘉诚错愕地神情,柳枝枝想到什么,会心一笑,“你们总说他一个野着长大的孩子。脾气差,不懂控制,会伤害我。他没有,他从跟我谈恋爱一开始,没整理好情绪时,就不会凑过来让我心烦。”
半响后,钟嘉诚松开桌下一直揪着风衣的左手,牙齿轻碰,“嗯,看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语毕,他提了这么久的心口,终于在雾团退散后,踏实降落。
钟嘉诚知道,他很早就输了。
从他把冰拿铁扔进垃圾桶开始,他面临的只有垂死挣扎。
要不要缴械投降是他自己的事情,柳枝枝只是不在乎。
治疗的后遗症问题,刚才讲到螺蛳粉,他突然想起一件前几年,柳枝枝在职期间的事情。
有次春城疫情爆发,钟嘉诚因为家庭原因,要回去跟父母去前线支援。
知道后柳枝枝非缠着他,说她也要去,志愿者的请缨书都签好了。
家里父母坚决不同意。柳枝枝找到自己,让他传话,就说全公司都去了,她不去不合适。
钟嘉诚也不同意,她没法子,赖在办公室不走了,哎呀哎呀朝他撒娇,使劲儿磨他,“那如果你同意中午去吃鸭血粉丝汤,我就不缠着你了,等你回来。”
“你自己吃!”
柳枝枝只好乖乖在这边等着。
回春城前一天晚上,钟嘉诚把手机放枕头边嗯嗯哦哦敷衍了事,她在那边不停提醒他要怎么怎么防护,叮嘱他大半天。
困意上来,他直接挂掉电话关机,翻过身子睡觉。
大半个月回来后,柳枝枝的心思跟着他在春城忙得找不到北,软乎乎的瓜子脸瘦了一大圈。
短暂回忆结束,钟嘉诚视线追随她,目送她走出咖啡厅。
到对面街边,柳枝枝驻足,在一个抱着小孩儿的摊贩子那儿,买了一只带灯的粉色气球,挂在右手手腕上。
而后她晃晃悠悠进面馆,跟孟侦手拉手上楼。
柳枝枝摇着右手,似乎在说些什么。
很快,孟侦弯腰,遁下身子背她上楼。
气球在空中闪闪漾漾,粉色光晕在拐角处逐渐消失,钟嘉诚视线里再没任何人。
接着那股的奶香味再次窜进鼻间,直到肺里。他卸下鼻架上的眼镜,鼻腔暗暗发酸。
斜额看着吧台黑板上的拿铁菜单,钟嘉诚俯首就擒。
往后他的生命里,只剩那些用药盒努力拼凑的碎片化记忆,无用的不甘和痛苦。
这一切都没有归期。
*
三木休息室里,柳枝枝小声抱怨,“不是你让我去的嘛!”
她还帮孟侦挽回了几分尊严,原话她没告诉钟嘉诚。
两年前在机构交完钱那天,他开车去山上餐厅吃饭时,柳枝枝跟他商量,“如果你同意中午去吃螺蛳粉,这次就看你选的电影。”
当时孟侦折身看她,眉毛也拧上来,盯得她捂眼扭头,身子贴车门上缩着。
几秒后,耳边传来孟侦轻飘飘的鼻息和低扬的声调。
“中午吃螺蛳粉,就看动画片。我没看过动画片,也想跟你去看看。”
后来柳枝枝在网上,给他买来小时候班上其他男生会看的《海贼王》和《名侦探柯南》。
海市封控那阵子闲暇午后,两人经常去阳台,躺在单人椅上晒太阳。
孟侦看他的平行篇童年,柳枝枝埋首抱着他补眠。
“总之——”柳枝枝喋喋不休,“就是你同意的,那个水果茶太难喝了,我说我要回来喝你做的!”
孟侦轻哼,“你最好是!”
“本来就是!”她顺着杆子往孟侦身上爬。
“走吧,下楼吃饭。”
饭后,孟侦送她回家,和岳父岳母一起讨论婚期的事情。
简单听一遍流程,柳枝枝想死的心都有了。
整整半个月,童心和孟茱两人,天天给她发婚纱图片,每天下班,孟茱就在优加外面候着,接她去试婚纱。
*
这天下午,孟侦正准备合上电脑,私人邮箱里收到一条舒笛的邮件。
标题:【钟嘉诚的婚礼】。
三分钟的视频封面,钟嘉诚黑色西服加身,身板笔直,白衬衫上黑色领结打得一丝不苟,左手握着话筒,婚礼圣台最中间。
孟侦抬指敲鼠标,传声筒传来钟嘉诚清朗的声音:
“几年前我遇到过一只安静的博美,她有两只不同颜色的瞳孔,在阳光下特别好看。
很幸运的是,我和她成了同一条生产线上的伙伴,她就在我的零件堆里,随时听我差遣。
那段时光是我相当顺遂的一段经历,酸与苦她都在身边,也承接我大部分的坏情绪。
我对她很差,经常嫌她蠢,答应她的事情没有许诺,把她软绵绵的真心全部摔进垃圾桶。
那天她走了,宠物店老板接她走的。
我让她别后悔,但她再也没有回来。
起初我去找她,她看起来过得很不好,我想让她回来,却每次都把她惹哭,或者气走。
后来再去找她,我发现她在那里过得很开心。
在别人那里,她笑容多了,眼睛更漂亮了,整个人容光焕发,每天都在蜜里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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