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响,终于再一次传来林晏的声音,低低的,“我先走了。你且放心住着,在家中等我回来。”
隔着一道珠帘,混杂着语声,他刻意放柔的语调听起来格外温柔。
听起来并未生出怀疑,也未曾听见方才沈庭玉的声音。
南乐听见这话,浑身紧绷的弦都骤然松弛下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林晏酒醒之后与酒醉之时的态度如此反复无常,但此时也无心再去思量这些。
只要应付掉林晏就足够让她庆幸。
沈庭玉眉目如画,漆黑的眸子幽幽望着她,神色之间一点怨,便让整张脸都活色生香的艳。
他目光一点点的扫过她的眉眼,面颊,朱唇,如有实质一般。
南乐被看得面上一热,娇嗔着又瞪他一眼,一点都不敢松开他。
直至听见林晏的脚步声远去。
林晏走到山石下,自小丫鬟手中接过锦书,粗粗翻看。
昨日去见了吴兆,今日便有吴氏的门人上门,邀他一同出城。
其中所言今日国舅要率全城的臣僚出城去迎接北靖的来使。
这到底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林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但他也能够理解吴兆的想法,刚打完一场败仗,割完地,赔完款,再是怯懦只求偏安也该生出些气怒了。
此时正是练兵之计提出最好的时机。
林晏匆匆抬步,但走出去几步,又想起什么,脚步微顿。
他转过身看向身侧撑伞的画夏。
画夏,“二少爷,您落了什么吗?”
林晏低声嘱咐,“画夏,你安排两个人到西厢房先照顾着夫人。再准备一些药膏,看着夫人涂。”
南乐这一处,他始终难以放下心来。
画夏一惊,却又惶然,支吾着问道:“什么药膏?”
林晏面色苍白,“外伤的,淤伤的药膏。还有……女子所用的药膏。”
画夏听得心惊肉跳,她不由得抬眼多看了林晏一眼,二少爷这昨日下手是有多狠?非得把人往死里折腾了才能用得上药吧?
不过昨日……的确小丫鬟们说听见里面女子哭声挣扎,便都退下来了。
这等男女之事,自大少爷亡故,府中除了那位齐氏,一应皆是寡妇,自是已经多年没有了。
林晏虽是风流荒唐出了名,但兔子不吃窝边草,便是有些丫鬟有心勾引,他也从来没染指过府中的丫鬟。
画夏虽然也是家生子,自幼被分来林晏的院中伺候着,但她没有画春那么大的心境,不怎么喜欢出风头,遇到事总想往后躲躲,也没觉得做姨娘有多好。
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小丫鬟们聚在一起,总会说说别家,最爱说的就是这等事了。
画夏到了年纪也很好奇,从旁的丫鬟口中听闻过不少贵人很有些下流法子折腾人,却没想过自家少爷竟也……
她低下头,心中却是对那位西厢房的夫人多出些怜悯,“我都记住了。”
话音未落,忽见几人打着伞从长径另一头,绕了过来。
赵嬷嬷领着人走过来,笑盈盈的冲林晏俯身一礼。
林晏扫过小丫鬟手中的食盒,“嬷嬷怎么来了?”
赵嬷嬷笑盈盈的说道:“夫人,念着二少爷您昨日饮了酒,想着今天您身子一定不爽利,特意让我们来送些热汤。”
“奴婢记得您小时候最喜欢我为您熬的这梨汤。”
在旧都的时候,陆夫人是不让林晏吃甜的,林晏也没觉得甜食有多好吃,只嫌太甜生腻。
但南渡途中,一切都缺,饶是陆夫人从自己的饭食中俭省着剩下大半给林晏,仍喂不饱他。那时林晏做梦都想吃糖,想吃甜食。
倒是一次赵嬷嬷见路边有果树,摘得几个梨。她怕一给林晏就让他吃完了,将这梨炖成甜汤,足足让林晏喝了两天。
林晏眉目微动,勾出一抹懒散的笑,“我有事要出门。嬷嬷的汤我改日再喝。雨这么大,您快回去吧。”
赵嬷嬷见林晏的态度松动,笑道:“听说少爷昨日宿在西厢房。咱们府中多少年没有这样的喜事了。夫人,嘱咐我为西厢房那位也熬了一盅汤。我现在给西厢房送去。”
林晏听见这话,笑容渐深,“哦?母亲这般好心?”
赵嬷嬷对上林晏似笑非笑的目光,心头一慌,表面仍是纹风不动,“这位南姑娘既然已经进了门,承了欢,便算是一家人了。二少爷,咱们府中只您这么一位少爷,将来林家不全是您的?这么多年,您不想娶亲。今日总算带回来个相亲的女子。夫人也算是想开了。”
林晏漫不经心的抬了抬下巴,“将食盒打开。”
小丫鬟浑身一颤,她紧紧抱着食盒不松手,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不会开。”
赵嬷嬷脸色一黑,暗恨这小丫鬟一点都不够机灵。
也奇怪自己究竟哪里露了马脚,怎么会惹得林晏怀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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