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可醒了?”帷帐之外有晃动的人影,她并没有回答,人影晃动着等待片刻,终于将帷帐掀起,卷在一旁金帐钩上。
“公主,”来人是两位手捧巾栉的侍女,“奴婢来为公主梳洗。”
她背对着来人并不作声。但那二人似是十分坚持,仍是在床前观望。她忍耐了许久,只好回道:“下去。”
“这——”两人相对踌躇,似有些为难,“公主不起身,将军定是要责罚奴婢的。”其中一个人嗫嚅道。诸宫人都知晓嘉国公主是最心软恤下的。
然而她仍是并不开口,两人在焦灼中等待许久,才听得她答应道:“好。”
她坐起身来,前来服侍的两人中有一个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无衣可蔽身,周身满布着深浅不一的瘀痕。她低垂着眼睛,不去看两人的神情。
她用尽了力气,反复试探仍是站不起身来。而侍女中一人已是在她床前支起镜台,开示为她穿衣,另一人自手中打开妆匣。
她抬起头,她的影子盛在面前圆光之中,是个惨淡仓皇的白影子。刚刚醒来,她的唇舌干涩得发苦。她环顾四周,这里是她母亲寝宫东面的暖阁。她是几时睡着的?又是何时到得此处?她头脑中一片空白。
侍女的手指和梳齿碰到她的头皮,她猛地挣脱,打了面前侍女一个耳光。“下贱的奴婢!你如何敢碰我?”
妆匣落在地上,珠玉琳琅跌得粉碎。她趁乱握住一截碎玉,就要向颈间刺去。两个侍女忙紧紧攥住她两只手,她死命挣扎着,碎片已经在她颈上划出血痕。“放开我!”
那两人更是攥死了她,掰着她的手指夺那片碎玉,碎片的锋刃割进她手指里去,滚热的血从她拳缝里落到胸前。
“你们放开她。”忽有一男子命令道。
“可是——”
“放开她。”
两个全力约束着她的人一放手,她当即跌在床前。
“小公主醒了?”
她跌坐在地,握着那片碎玉,惊恐地注视着来人,甚至一时忘记了自戕。
他上前来,单膝跪在她面前,一只手捏紧了她的手腕,直捏得她的手没了知觉,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指一个个从碎片上摘下来。
“去取伤药来。”他转头吩咐道。
她仍在全力挣扎,他欺身压住她,低声道:“若是你真想寻死,像你母后一样一条索子吊死,不是比如今这样爽快些?”
她一下泄了气,孩子般大哭了起来。若是当初她不曾犹豫,与母亲一起赴死,便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她这样一个懦弱的小人,背叛了母亲,理应受到惩罚。而他显然看穿了她的懦弱,更令她感到万分耻辱。
“小公主,”他等她哭声平复,“别做蠢事。”
她忽然狠狠地啐了他一口,他怒吼了一声,捏住她的脖子,僵持半刻却停了下来,他伸出手指,将面颊上她的津液刮下来,含进了嘴里。“臣多谢公主殿下赐唾。”
“你真是……无耻。”他这般无耻且反常的举动令她不知所措。
他答:“我在你面前一无所有,当然也没有尊严和耻辱。”他在旁找过衣带来,将她的手系住。“以后你也是一样。”
侍女已取过伤药来,他开始清洗她的伤口。伤口切得很深,烈酒浇在她的手上,带来一阵阵新鲜的刺痛。“是不是很痛?自戕比这要痛苦得多,并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他低着头用白绢包扎她的伤口。“你的手——以后恐怕无法再弹琴,连写字都会很难。”
她垂着眼睛默不作声。
“不过无妨。我是个粗野少教的人,并不喜欢那些东西。”
她失笑,他竟然期待她去取悦他这样的贼子吗?“逆贼——太子哥哥、我父亲的臣子们早有一日会取你项上人头。”
他闻言大笑:“你猜猜你的兄弟现在何处?你猜又是谁为我开了城门?”
她恐惧语结。
“他跟你一样没种,在我进京前就饮了毒酒,甚至没有胆量作殊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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