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驰逸一听楚云瑶醒了,忙跟着余天翊一起快步前往西院。这两日他也没闲着,带人在朱宅又查搜了两遍仍是无所收获。搬空的宝库里连一枚铜板都不剩,由仵作勘验推断的凶器证明了此案必是团伙作案,可这样利落干净的手法又总藏着些让他捉摸不透的异常。因为这种需要计划密谋多时的入户劫杀不容有失,又怎么会在昌王凤祎带人出现时仍不改初衷?他们不识凤祎?还是知道仍故意为之?有无内应?再者,昌王又为何不在京中出现在这儿?他跟这屋主朱建享又是何种关系,以至夜宿朱宅?皇上……又对此了解多少?
余天翊无奈于君臣权谋的弯弯绕绕,尽量能避则避,可在朝任职八年,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毫不沾染?他一向不多说话,久而久之便成了当今圣上的苦水桶,哪个大臣贪赃枉法欺上瞒下,哪个将军凭功自傲滥用职权,哪家子孙鱼肉百姓,哪方官吏一手遮天……怕是三法司加起来都没有他一人了解的详细。也许就是因为他不涉其中,也无争权夺利的世间欲望,所以才能让皇帝稍稍放心,更让他无意间将朝中局势看得分外清晰。
伴君如伴虎。十年以前他所认识的自由少年现在已是龙椅上稳固江山的泰和天子,他历经朝城之变,见识过几个兄弟为了争夺皇位使尽手段,他由只求自保慢慢被裹挟到斗争的舞台之上,再在鹬蚌相争下担负起收势残局的重任。羽翼丰满之时他已不能再为自由振翅,唯有国之兴旺,百姓安居才是他必须驰骋翱翔的天地。
亲眼见过帝王的长成,也便懂了这世间的生息规律。余天翊从不费心去猜那桩桩件件案情背后的隐情,既然互为因果,便是循环规律,皆是道理。
路驰逸绷脸紧神,余天翊明言不得只好借事隐喻,“路大人可松松精神吧,那女子九死一生活下来你可别一下子又给她吓回阎罗殿去,到时我能力不济再拖不回来,你可不要怨我。”
“我怎会怨你?愚弟看你这太医做的甚好,待余院使请辞之日我必上奏圣上再留你十年,不必任职宫中,只辅佐在大理寺便好,你也不必推辞,目前尚缺一职的少卿之位就是为你留着的。”路驰逸为遍寻不到新的证据而焦头烂额,早看不惯余天翊这样天塌不愁的闲逸姿态,要不是那女子伤势严重离不开人,他早扯着他去朱宅遛弯顺便帮他长眼,“到时你那套御医官袍一脱,当即便换上我这一件,咱们兄弟把酒论案,不,言欢。”
听他回复的半真半假,余天翊忙摆出敬谢不敏的表情,连连摇头道,“余某胆子甚小,路大人莫吓。”
“怀谷对人性洞若观火,我也不说求你帮忙,当是陪我散散郁结,你自称‘医者父母心’,总不能到了我这里那心便硬了吧。”路驰逸急需换脑,前日上请的奏章今早已收到陛下亲笔回复,同时还有一封写给他身边这位余太医的批文。
朝中办事全讲规矩,哪方稍有纰漏那便是给言官递刀子。言官们干得就是得罪所有同僚的活计,所以为了少惹口舌他需得把所有事情想在前头,比如半途寻了余天翊过来救人,那必须上书给皇上知晓,晚一秒都得给他定个‘先斩后奏’的欺君罪名。只他一人奏请不够,余天翊也是连夜写了事因结果一应呈报,还需告罪请罚,以防有心人借故滋事。
余天翊微微皱眉,他听出路驰逸话里有话,细一思量脚步突然停下,“纵越贤弟可是有事瞒我?”
路驰逸听见余天翊开口叫他的字,脚下不停甚是欲盖弥彰道,“怀谷不是着急先去看过那位楚姑娘吗?怎得停了脚步,等见过她,咱们的事晚些议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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