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请你帮一个忙。」我怀着少许的希望,掏出萧睦的照片给她看。「你见过他吗?」
「请问……」在柜檯前当值的女职员忽然扬声。她过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部手机。
「这是你的吗?」
我一看,这根本不是我在用的型号。
「不是我的。」
职员离开后,我的目光又回到廖乐映身上,她的表情有点呆滞。
「不认识。」
她看着我把照片收好,问:「他是你什么人?」
「朋友。」我叹了口气,道:「本来以为只要来到他生前最嚮往的城市,就能再见他一面。没想到这么困难……」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那里的人应该知道你朋友的下落。」
「什么地方?」
廖乐映彷彿意识到自己把什么事情说漏了嘴,立即用捂住嘴巴。
「我不应该提起的,只有鬼才能去那里……」
「到底是什么地方?莫非……是地府?」
「鬼幕。」
廖乐映解释,「鬼幕」是地府的一个单位。人死后必须先往「鬼幕」报到,得到批准后方能通过奈何桥。
这我就不明白了。人死后不是应先经歷自由期吗?如果去了「鬼幕」报到,然后直接通过奈何桥,那为什么阳间还有这么多鬼魂?
「人有三魂﹑七魄,人死后,代表生命气息的生魂和七魄会逐渐消散,只剩下觉魂和灵魂。」
鬼只有觉魂和灵魂,觉魂代表一个人的自我意识,人的记忆﹑思考﹑感受等感情层面的东西都由觉魂掌管;灵魂则代表人的智慧灵性。投胎前,喝下孟婆汤,觉魂消失,只剩下能分辨善恶的灵魂,所以人每次轮回都总能捨弃过去,重新开始。
「生魂就是人的生命泉源,它也是人和鬼的最大分别。」
「那半鬼呢?」
廖乐映有点尷尬地笑着,说:「半鬼就是每个魂都丢了一半的意思。」
「其实……」廖乐映低下了头,良久才说:「是我的未婚夫将我变成半鬼的。」
不会吧……她的未婚夫到底对她干了些什么?
不等我开口询问,廖乐映便开始说起她的过去。
廖乐映确实爱过她的未婚夫。但自从他们订了婚,展开同居生活,她便发现他们性格不合,在许多生活琐事上都经常吵架。后来,她遇到另一个男人,他比她那个动輒发脾气的未婚夫成熟稳重多了,而且也很爱她。
于是,他们每星期都会在这间酒店里见面。她的未婚夫在婚礼前夕发现了这件事。当天晚上,他就心脏病发去世了。
「可他又回来了。他一上来就掐住我的脖子,不停地掌摑我,骂我淫荡﹑犯贱……」她的手覆上脸颊,彷彿至今仍能感受到那些巴掌带来的痛楚。
「最后……他还把我的头拧下来。」
我倒抽一口气。怪不得刚才她的头颅会忽然掉下来,原来那是她死时的惨状。
变成鬼魂的觉魂一定不希望自己仍以死时的恐怖姿态示人,所以才将自己的外表变回记忆中的样子吧?
「他马上又后悔了,他其实仍然是爱我的。如果我死了,我可怜的母亲就真的孤零零一个人了。他知道的,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照顾她终老。」
「他去「鬼幕」为我求情,那时我的三魂尚未完全消散。最后他以自己的自由期为代价,让「鬼幕」只收走我一半的生魂。」
只有一半的生魂,怪不得称为「半鬼」。
「不过……」
「不过什么?」
廖乐映抿了抿嘴,说:「我未婚夫还是想跟我举办婚礼,正式迎娶我。」
死了也能结婚?
「到时候他会把我接到「鬼幕」……」廖乐映突然挺直身子,道:「对了,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我?」
怎样一起去?
「我可以找个人当陪嫁丫头,而这个陪嫁丫头只需在那里等到我安顿好,就可以重返阳间,如何?这样你就可能名正言顺地前往「鬼幕」,打听你朋友的下落了。」
廖乐映握住我的手,我可以感受到她那偏低的体温,但又不至于完全冰冷。她马上就要从半鬼变成鬼妻了。到了那个时候,她是不是会连最后一点温度也失去?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我真的要去地府吗?
说实话,我有点害怕。
「就这么说定囉!婚礼会在两天后举行。」她将一个红封包塞进我手里,说:「到时候它会自动把你带到我身边。」
「可是……」
一把声音从天而降,我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我们又见面了,真巧啊!」
我望向天花板,只见一团毛茸茸的灰色物体。
「嗯。你的头的形状还不赖,可以抱抱。」
那隻不知从哪里来的树熊自顾自地说着,还真的在我的肩膀上坐下,把我的头当成树干抱着了。
当我回过神来,旁边的座位已经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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